“不用,我不餓。”說話間,奚昭又踢了下。
這回她沒收回去,而是停在膝蓋附近,往裡輕輕抵了抵,又一劃。
下一瞬,她的踝骨處便纏來溫潤的觸感——似是有什麼軟綢一樣的東西係在了足踝上,製住了她的動作。
奚昭一怔,想往回拽,但那東西纏得緊,竟沒拽動。
她打量著月郤,卻見他神情如常,正側著身讓鶴童添茶。
陡然反應過來,她眼神一移,看向了他身旁的月楚臨。
隨後便發現他臉上沒有半點兒笑,不知是不是因為茶室裡太熱,耳尖還透著些許薄紅。
!
踢錯人了嗎?
月楚臨恰在這時投來了目光。
他平日裡一副君子相,做何事說何話都溫溫和和的,鮮有情緒外顯的時候。這會兒雙眉卻明顯微蹙著,往常含笑的唇也抿得平直。
奚昭:“……”
她大概能猜到他在想什麼。
現下是在商議她和太崖結契的事,她卻又這樣對待月郤……
他本就不喜她,眼下心裡指不定怎麼罵她呢。
她兩手撐在椅上,略微往後一倚,再掙了掙。
還是沒掙動。
?
怎麼不鬆開?
她動作幅度不大,卻全然落在了身旁的太崖眼中。
他輕飄飄地瞥她一眼,又看向桌對麵的月楚臨,視線來回遊移兩番,便將眼下的情形摸了個七七八八。
“昭昭,”他麵上含笑,忽捉住了她的右手,“椅邊有倒刺,小心紮著手。”
兩手相握,他不著痕跡地送出道妖息。淡黑的妖息順著手臂流竄而下,輕易便將縛在足踝上的另一道妖氣打散。
鞋挨地的瞬間,奚昭鬆了一氣,順口應道:“知道了。”
世上還是好人多啊。
“椅上有倒刺?”月郤擰了下眉,“如今做事都這般不仔細了?茶室就算不常來人,也當時常操心著——兄長,這茶室應是第二院負責打理。”
他望向月楚臨,後者卻垂著眼簾,看不出喜怒。
“兄長?”他又喚了聲。
月楚臨一言不發。
方才第一下,他隻當她是不小心為之。
但第二回、第三回不可能是意外。
應是踢錯了。
將他錯當成了誰?
許是阿郤。
但不是要與太崖結契麼,眼下又為何故。
一無所知的境地使他生出股煩躁,連同這段時日一直折磨著他的澀意,也越發深重。儘數堵在心口,令他喘不上氣。
這時,太崖忽然開口:“你兄長多半是在思索時間,就定在二十一那日,也好早些離府——見遠,不恰好合了你的意麼?”
“合了什麼意?”月楚臨陡然出聲。
等三人都看向他時,他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方才的
語氣太過生硬。
轉瞬間,那僵冷的麵容間便又露出些許淡笑。
“好。”他道,“既是你們的事,自該由你們來做決定——我還有些事尚未處理完,先行一步。”
話落,他起身快步走出茶室。
守在門外的玉童見他出來,立馬跟上。
他手裡抱了厚厚一遝信,道:“大公子,太陰門連遞了十多封信,好像是有什麼急事。”
月楚臨:“拆信。”
玉童應好,將其他信塞入袖子裡,拆了一封。
匆匆讀過後,他道:“大公子,是柿子湖一帶。那兒的妖寨起了內訌,太陰門幾位長老都想趁此機會,將柿子湖一帶劃入太陰境。”
他又接連拆了幾封。
信中內容都大同小異。
將那些信全都讀完後,他道:“多數都是長老門寄來的,還說赤烏也有此意,若不抓緊些,隻怕要被人搶先。”
柿子湖雖在惡妖林裡,但因靈氣充沛,時常有靈物出沒,算是塊風水寶地。不過常年被一妖寨占著,且處在太陰、赤烏和天顯三境的交界地,哪方都不好管製。
現下妖寨內訌,正是時機。
月楚臨頓步,問他:“天顯如何?”
小童子說:“信裡隻說了赤烏有意爭奪,沒提到天顯。但那陵光島不是以馭靈見長麼,估摸著不會置之不理。”
“不急。”月楚臨複又提步,“妖寨內鬥尚未停歇,再靜候時機。”
小童子:“那可要回信?”
“去吧。”月楚臨道。
說話間,兩人已回了院子。
他推開書房房門,說:“玉童,今日不見客。”
小童子停在門外,點頭應好後便走了。
月楚臨進門,視線落在書桌上。
那破損的棋盤便放在桌上,其上除了棋子,還有兩枚銅錢大小的玉石。
一枚玉石上刻著月問星的生辰八字,另一枚則空白無字。
他上前,默不作聲地俯瞰著那殘棋。
良久,他從芥子囊中取出一方星盤。
與太崖的八方道玉盤相似,不過細微處見著差彆。
他往內注入妖力。
下一瞬,星盤開始轉動,殘棋上的棋子、玉石也開始移動。
半炷香後,棋子、玉石定格。
棋子和玉石擺出的棋象再熟悉不過。
盯著棋象,月楚臨想起師父仙逝前留下的話——
“見遠,天機閣所占‘天廟五星’棋象,是為輿鬼鬼祠事——僅有這一條路,便是你再不願,也絕無它法。”
絕無它法?
他冷視著那棋象,半晌,又將棋子歸位,再次撥動星盤。
但試過十多回,棋象仍舊毫無變化。
到最後一次,未等棋象成形,他心底便生出股惱意。
絕無它法?
他被那煩躁驅使著,擲下星盤。
霎時間,棋子被震得撒落四散。
在那突兀聲響中,他轉過身,視線緊鎖著書房最裡牆壁上掛著的一把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