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潛盯著那些字看了片刻,忽眼皮一跳。
隨後飛速拔出腰間匕首,狠狠紮向了劄記本。
他使的勁兒大,刃尖一下就穿透了整本劄記,再深刺進底下的桌子。
奚昭進來時,恰好瞧見這幕。
她停住,怔然看向緋潛。
“緋潛,你在乾什麼?”她道,“沒筆了可以跟我說,彆用刀啊。”
“沒,我就是……就是,不是在練字。”緋潛磕磕絆絆地說,拔出匕首,“反正現下沒事了。”
不知為何,他竟在這字裡行間的妖息裡感受到一絲極淡的殺意。
怪得很。
奚昭走近,拿起被戳了個大洞的劄記本。
她將本子對準了窗戶,一縷陽光漏進孔洞。
“這下可好,成篩子了。”她渾不在意地塞進了芥子囊,“不過也不要緊,這上麵就抄了些罕見的馭靈術法,我早背熟了。”
緋潛點點頭,問她:“信看完了?”
“對。”奚昭話鋒一轉,“緋潛,我問你件事兒。”
“什麼事?”見她招手,緋潛微躬了身。
奚昭附在他耳畔低語了幾句,然後道:“你待的那什麼暗部有這樣的術法嗎?沒有我就再想彆的法子。”
緋潛聽了她的話,臉色變了又變,顯出幾分凝重。
“有是有,常年在外做任務,總得有那麼幾個脫身自保的法子。但……”他的眉眼間儘是不讚許,“會很疼,且不是一時半會兒。”
奚昭:“疼不疼不要緊——隻要不會被看出來。”
“自然不會!”緋潛萬分肯定,“暗部秘法,就算是在天顯也沒幾個人知道,更何況太陰?”
“那便行了。”奚昭問他,“我該怎麼做?”
緋潛還是不大願意:“要不再想想其他辦法?”
“既然要走,肯定得讓月楚臨不會再來找我。”奚昭道,“而且明天就要走了,既然眼下有路,總得走著試試。”
緋潛皺攏了眉。
“好吧。”他猶豫許久,才抬手,運轉內息。
赤紅色的氣流盤旋在他掌上,逐漸凝聚成形。
最終凝成一枚晶瑩剔透的圓球,裡麵隱見一小簇赤紅火焰。
他道:“等禁製解開了,就捏碎這珠子。屆時留下的假象,便是你沒能衝破禁製,被禁製殘存的力量反噬,斷不會有人看出來。”
奚昭接過那枚圓球,順手摘了他頸上的符囊。
“你今日便可出府了,先去解決好暗部的事。”她又從芥子囊裡翻出一張輿圖,遞給他,“若解決好了,就去這輿圖上畫了紅圈的地方等我。”
緋潛接過輿圖,問:“要不還是等你一起?”
“不用。若等我,待出府了我又要等你,得浪費好多時間。”
緋潛也覺有理。
他將輿圖收入懷中,往外走了兩步,又回頭看她。
“奚昭,”他猶豫著問,“你會來的吧?”
奚昭頷首以應。
“好。”緋潛道,“那我等你。”
話落,他徑直出了門去。
*
月郤快步走在路上,但還沒出院門,鶴童就從後麵匆匆追上。
“小公子!”他高揚起手揮著,“小公子!嶺山派來信了!”
月郤頓住。
“嶺山派?”他從鶴童手裡接過信,拆開,“何時送來的?”
鶴童大喘著氣道:“就剛才,一炷香都不到呢。”
說話間,他始終觀察著月郤的臉。見他神情微變,他忙問:“小公子,怎麼了?”
“又有魔物進犯,說是危在旦夕,讓我過去搭把手。”月郤折信,轉身往院子裡走,“我去一趟,最晚明天就回來。你這兩天去寧遠小築守著,若那太崖有什麼動靜,隨時遞信與我。”
鶴童點頭應好。
等月郤走後,他便依著吩咐往寧遠小築趕。
路過一處荷塘時,他沒忍住多看了兩眼。
已是深秋了,可這滿塘的蓮荷竟然還沒謝。
用了什麼術法麼?
他的心思全在那未謝的荷花上,一時沒注意到迎麵有人過來。
直到快撞上了,才倏然回神。
“大公子。”他急忙停下,連聲道歉。
“無事。”月楚臨溫聲問他,“阿郤呢?”
想到這條路不僅通往寧遠小築,還可去書閣,鶴童道:“小公子吩咐我去幫他找兩本書,說是有急用。”
監視寧遠小築的事,自是不能說出去。
月楚臨又簡單過問了兩句,兩人正說著,不遠處的廊道拐角忽出現道人影。
紅袍大袖,身姿落拓,步伐也不緊不慢。
一眼認出那人是太崖,鶴童下意識往前邁了步,意欲跟上。
但想起月楚臨還在身邊,隻得收了回去,僅拿視線牢牢鎖著。
而月楚臨也看見了那人。
“太崖。”他喚道,“這是要往何處去?”
太崖一頓。
“見遠?”他沒骨頭似的往長廊柱子上一靠,雙手懶疊著,“這是月府,你自是比我清楚府中布局,又何故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