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崖不緊不慢地進了殿,將一漆木盒子放在案上。
他道:“百年前叨擾過鬼域一回,此番來是為謝罪。”
薛知蘊冷笑:“道君也知曉是一百多年前。有事不妨直說,無需弄這些彎繞路子。”
太崖一派坦然,甚而自個兒挑地方坐下了。
他斜倚著身,一手托在頭側。
開門見山道:“同月二公子一樣,本君來這兒是為尋人。”
薛知蘊毫不客氣:“既然跟月郤一樣,那道君就跟
() 他一塊兒回去等著。何時上往生橋,再何時送信。()”
太崖眼眸稍彎,絲毫沒有因她的話而生惱。
他問:我見信上說已將人送去了部洲,此前沒先問罪麼??[(()”
按鬼域規矩,鬼魂應先送陰陽殿觀照在世時的功過善惡,再依著罪行深淺送去四大部洲,最後才是上那往生橋。
光是問罪這一項,少說都得十天半月。
他那會兒心切所致,何事都思慮不清。直到收著那封信,才覺察出不對。
薛知蘊緊抿著唇。
要是旁人,多半不清楚鬼域底細。但這人一百多年前就擅闖過鬼域部洲,確比一般人更了解鬼域。
她麵不改色道:“多留隻是受罪,替她行了個方便。”
“王上知曉薛姑娘這般樂善好施?”
“你若不信,就隨我去看陰陽鏡。”
太崖將她的神情儘收眼底,最後道:“不用,鬼域的事,我一外人也乾涉不得。”
薛知蘊這才勉強鬆緩了緊繃的心緒。
但就在此時,太崖又開口了。
“不過……”
他掃了眼她的桌案,那上麵放了盆月映子。處在鬼域這樣鬼氣濃厚的地方,那盆花卻開得生機勃勃,其上覆著層淡淡白暉,隱約能聞見股淡淡的清香,恰如蓮荷。
掃過這一眼,他才接著說:“昭昭的兩位兄長可能不清楚一些事,她在修習馭靈術,也不知她身死後,附在她身上的契靈是否會散去?”
薛知蘊攥緊了輪椅扶手。
這人果真麻煩。
奚昭之前寫信時跟她提過馭靈的事,由是她麵上不顯,說:“她修的是馭靈,又非走的仙宗那套路子,沒什麼靈根內丹。人死了,契靈自然會散。”
“這樣麼。”太崖懶抬起眼簾,輕笑一聲,“你與她的交情不錯,眼下看著倒與平常無異。”
這殿中並不算亮堂,四壁上嵌著的夜明珠發出幽幽淡光。
在那暗淡光線的映照下,薛知蘊看見了他的眼眸。
狹長含笑,卻又莫名帶著森森陰寒。
背部攀上一絲冷意,她本能地察覺到危險。
她彆開視線,儘量忽視著那眼神。
她反問道:“生死皆是常理,難過便能改變?”
“是了,人死再往生自是常理,月二公子太過焦躁。”太崖起身往外走,“歉意已到,我便不多留了。”
薛知蘊緊盯著他,恨不得親自把他送出鬼域大門。
可剛走至殿中,太崖忽又停下了。
他側過身,遠望著她,問:“人族身死,契靈當真會散?”
“自然。”
“有勞薛姑娘了。”太崖再度掃了眼那桌子,像是聊起尋常小事那般說道,“那株月映子既是她送你的,還是好生照看著為好。”
“道君掛心,她送我的自會用心養著。”
薛知蘊緊繃著身子,眼看著他走出殿門,才稍鬆了口氣。
但餘光瞥見那株月映子,剛放下的心就再度提起了。
!
這人!
這月映子是奚昭解釋馭靈的事時,一並寄過來的。說是出門在外難以保管,在她這兒寄存兩日。
以防受鬼氣腐蝕,奚昭送來前還特意往上施過靈術。
眼下上麵的靈氣稀薄,可也的確存在些許。
無恥妖道!
竟敢套她的話!
薛知蘊陡生惱氣,恨不得把太崖抓回來塞進刀山火海裡。
“夜巡!”她提聲喊道。
不一會兒,夜巡使便匆匆跑進。
“殿下。”
“你去幫我送封信。”薛知蘊提筆匆匆寫信。
奚昭在信上隻說這事要瞞著月楚臨,但太崖跟那人到底是同門,還是提醒她一聲為好。
寫完信,她卻不知該往哪兒送。
現下還不知道奚昭在哪兒,能依據魂氣找著人的勾魂索又被那兩人給帶走了。
還是請他倆轉交……
她躊躇一番,將信遞給夜巡使。
“你把這信送給薛無赦,等等——”想起薛無赦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她改口道,“給薛秉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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