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你現下在何處
奚昭想了想,回他:
——你問這個做什麼?
紙下的薛無赦忍無可忍地動了兩陣。
“你給我刺青呢?針都快紮背裡了!”
“哪兒的話,就一根羽毛能把你紮成什麼樣。”奚昭把紙往
下一按,“彆動,好歹代表著鬼域顏麵——你看看他,沉穩得很。”
被她點到名的薛秉舟稍怔,隨後垂眸道:“多謝。”
薛無赦冷笑:“是啊,他可沒叫兩個人摁地上。”
說話間,奚昭又得到了回複:
——將要離開魔窟
——可否找你
離開魔窟?
奚昭盯著那幾個字兒,心覺訝然。
她還以為他要一直待在萬魔窟裡,而且為何要來找她?
她原想著他倆就是說了兩句話而已,可轉念一想,這人估摸著就認識她一個人,要找她也不奇怪。
不過在她看來,他倆還沒熟到那種份兒上。
由是她回道:
——等你出來了再說吧。
——先不說了,我還得趕路。
寫完這話,她將紙一折,塞進了芥子囊裡。
墨少,還是得省著點兒用。
幾人正要繼續往前走,忽聽見身後有人淒聲喊道:“小寨主!”
嗓音稚嫩,像是小孩兒。
奚昭聽見“寨主”二字,登時轉頭。
身後,不知從哪兒冒出個小女娃。看著七八歲,卻背了一大簍石頭。
她滿眼含淚地跑到溪邊,跪在了那昏死的男人身邊,嚎啕:“小寨主,你不能死啊!”
奚昭一怔。
原來那男人就是那些妖匪口中體弱多病的寨主嗎?
男人毫無反應。
小孩兒便又從背簍裡取出塊石頭,往他嘴裡塞。
“小寨主,你張張嘴!”
奚昭默默移開視線。
方才是不會死,但吃了這石頭可就不一定了。
餘光瞥見她和緋潛,那小孩兒抬起頭,擦著臉上的淚。
“走了好!”她哭道,“都走了才好!留我和寨主兩個廢物,橫死在這豺狼窩裡!”
奚昭和緋潛相視一眼。
看來那些妖匪說的是實話,寨子裡人多,根本看不出他倆是不是妖寨的人。
正這麼想,小孩兒就舉起手裡的石頭,朝他倆擲來。
“都走便是!”
那石頭裹著勁風,有如飛矢從兩人中間擦過。
最後重擊在身後樹上。
隻聽得“哢嚓——”一聲,那樹竟攔腰折斷。
奚昭沉默無言。
不是。
這廢在哪兒了?
薛無赦看著那枚石頭,樂嗬嗬道:“她好像是想你倆跟著我倆往陰曹地府走一趟。”
見那小女娃一邊哭一邊瞟他倆,似有些懊惱方才的舉動,奚昭道:“我們沒想走,是看見小寨主昏倒在這兒,心裡擔心,便過來瞧一眼。”
小孩兒抬起淚蒙蒙的眼:“真的?”
“騙你乾什麼。”奚昭從芥子囊裡取出好幾塊山寨木牌,“我看好幾個人要走,又舍不得他們手裡的木牌,便求著他們送我
了。”
小孩兒擦乾淚,抽抽噎噎地說:“你要喜歡,趕明兒再打兩個送你——既然不走,那快過來幫我拉一下小寨主吧。他肯定又犯病了,得快些回去吃藥。”
緋潛看看奚昭,等她點頭,他才三步並作兩步,將地上那人背了起來。
回去的路上,奚昭從那小孩兒口中套著了不少話。知道地上那人名喚元闕洲,是前寨主帶回來的。前寨主死後,他便坐上了三寨主的位置。
不過元闕洲體弱多病,又性情溫和,不得手下信服。這些年三寨的人走了不少,近兩天山寨內外更是隻見他倆的身影。
而她叫石緒,是前寨主點化的石妖。之前負責寨內的石匠工作,這兩天實在沒人,才做起其他事兒。
三寨離得遠,地盤卻大。林林總總數下來,竟有上百座屋子。不過都空落落的,大多還成了廢墟殘垣。
將元闕洲背了回去後,小石緒翻箱倒櫃地找,終是找出了兩枚丹藥。
那元闕洲吃過丹藥,沒多久便悠悠轉轉地抬了眼簾。同他人一樣,那雙眼睛也生得漂亮,瞳色偏淺,剔透琥珀一般。
石緒貌似與他不大熟,昏著時亂哭亂嚎,這會兒人醒了,反倒局促起來。
“小寨主,是這兩人救了您。您先歇會兒,我去熬藥。”
“不用。”
元闕洲半掩著唇,側身咳嗽一陣。他咳時,耳上的銀色骨環也跟著晃,折出星點光亮。
直咳得麵生薄紅,再才看向石緒,語氣溫柔。
“你去歇會兒吧,我吃過那丹藥,已好多了。”
石緒猶豫不決。
她的確想休息。
這兩天累得她魂都快散了,今天好不容易出去找些石頭吃。
可這人剛醒……
正猶豫著,身後有人拍她的肩。
轉身,奚昭把一塊剛掉的石頭放進了她筐裡。
“帶著你剛捕的野生石頭歇息去吧,這裡有我倆。”
石緒眼眶泛熱,嘴裡“謝謝”和“對不起”來回念,念了好幾遍才背著石頭出去了。
她一走,緋潛便挨近奚昭,瞟一眼床上半合著眼的人,低聲問她:“這人怎麼樣?”
奚昭認真思索過後,一本正經道:“聲音也很好聽。”
緋潛:?
話音剛落,床上的元闕洲便抬了長睫,溫笑著望向他倆。
他道:“二位並非是我寨中人,不知今日來所為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