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昭話音剛落,元闕洲不著痕跡地瞥了眼太崖。
卻見他神情微變,似作僵凝。不過那變化細微至極,轉瞬又恢複如初,若不仔細觀察,根本瞧不大出來。
須臾間,他便移回了視線,心中了悟。
原是為了此事才這般針對他麼?
“如此便好,我還以為自己遭了厭嫌。”含笑對奚昭說出這句後,元闕洲又看向太崖,眉眼間略有愧色,“誤會了你方才的話,抱歉。”
奚昭起先還覺得他剛剛的情緒來得莫名,聽了這話後,才想起是太崖說了什麼。
她不由得悄悄瞥太崖一眼,拿眼神示意他彆亂說話。
那元闕洲又不是不知道自個兒體弱多病,頭回見著他時還昏迷在河邊了,何須他來提醒?
悄無聲息的一眼,卻叫太崖氣息一滯。
他登時斂起了剛才的隨性,對元闕洲道:“適才的確是我言辭不當,不過並無此意。元寨主救我在先,何會暗地諷刺?要是有什麼話說得不對,寨主見諒。”
“應是我的不對。”元闕洲緩聲說,“某常年孤身住在寨中,身旁莫說交心人,連旁人影子都見不著幾何。時至今日,才勉強有昭昭一位摯友,難免在意她的看法,又恐叫她厭煩。偶爾也會對旁人的話思慮太多,自覺厭棄。”
已將她當朋友了?
還是摯友?
奚昭撓了兩下麵頰。
怪不好意思的。
她隻想要他的寨主位置來著。
太崖笑著稱是,投向他的視線卻壓著幾分審視。
當真自憐?
還是故意為之?
元闕洲又看向奚昭。
“先前悶在房中,又有藥氣熏染,常常昏昏欲睡。今日借送傘走了兩步,卻是好上許多,心中鬱氣也散去不少。”他稍頓,笑意更為明顯,“還要謝你。”
他語氣親和,又一副溫溫柔柔的笑模樣,奚昭想也沒想就道:“沒關係。若是散步對小寨主有好處,那多走兩步就是。”
元闕洲順著她的話往下道:“那便順道送你回去,好麼?正巧此時沒下雨,可隨處走走。”
“好啊。”奚昭說,轉身時看了眼太崖,“這寨中空屋多,你隻管挑處順心的住著。我先走了。”
太崖言謝。
元闕洲又道:“若有何處不當,可隨時找我。”
話落,便與奚昭一塊兒離開了。
太崖靜站在那兒,望著兩人的身影。
那元闕洲確然虛弱,走路也慢。奚昭走得快些,步子也輕。概是顧慮到他的身體,走出一段兒就會停下等他兩步。
他暗自忖度著這人方才的一字一句,越發覺得不對勁。
倒不像是在為身體虛弱而自憐,而更像……
笑意稍斂的瞬間,走在後麵的元闕洲忽頓了步。
下一瞬,他側身遞來視線。
眼底還含著溫和笑
意,卻無端透出些肅冷。
微一頷首過後,他便收回了打量,緩步向前。
太崖稍眯起眼,心底漸生不快。
倒低看了他,果真是故意為之。
*
找著了幫靈龍提升靈力的辦法後,奚昭每天都要定時喂它吃靈丹。
大半月下來,原本僅手指長短的小龍已長長不少。性子也歡潑,隻要召出來,就會時常黏著她。
這日她正照常修煉,身後忽落下道人聲:“小寨主,你這是養龍還是養狗?哪有龍叼著球玩的?”
奚昭瞟一眼身後笑笑嘻嘻的薛無赦,說:“龍戲珠沒聽說過麼?”
這靈龍概是吃膩了靈丹,現在每回服丹前,都要戲耍一陣才肯下肚。
“聽說過,可還是頭回見著——它要喜歡玩,另給他找個珠子不成?”
“什麼珠子?”
一直沒出聲的薛秉舟突然上前。
他似有些緊張——麵部繃著,唇也緊抿。
不光情緒有意,還有些不對勁——頸上、右頰都像是受了傷,布著兩三道指長的口子。不過不見血,隻緩往外飄散著淡黑霧氣。
“送你。”他從懷中拿出枚珠子,遞給她。
奚昭看著那枚晶瑩剔透的瑩白圓珠,問:“這是什麼?”
“孟章龍君的龍珠。”薛秉舟說,“讓那靈龍吃了,會有好處。”
奚昭疑道:“那龍君不是肉身已毀嗎?你們從哪兒弄來的龍珠。”
“肉身雖毀,龍珠還存放在酆都。”薛秉舟淡聲道,“去酆都走了趟,討要了過來。”
奚昭好笑道:“以前不是說最不願去酆都嗎?”
難怪這些天總不見他倆的人影。
“嗯。”薛秉舟又將珠子往前一遞,語氣木然,“想送你。”
“為何?”奚昭看著他臉上的傷,“這些傷莫不也是去酆都弄的?”
“與此事無關。”薛秉舟道。
說完這話,他陡然沉默下去。
正要借機表明心意,身後的薛無赦忽然上前,截過了話茬:“小寨主,你莫不是忘了那五件事?龍珠到手,便也算得我們幫你一回了,可行?”
薛秉舟倏然移過眼眸,看向他。
但薛無赦便像感受不到他的打量般,隻笑眯眯地望著奚昭。
“行。”奚昭這才接過,“那我也抓緊修煉,好早些在陰陽簿添上名姓。”
“是了是了。”薛無赦樂嗬嗬道,“既拿來了便接著,總歸是你好我好的事。不過要等些時日再喂給它,它現在靈力微弱,難以承受這珠子的力量——幾日不見,你的馭靈術修習得如何了,這龍可還聽你的話?”
“勉強試出了它的靈術。”
奚昭手指稍動,操控著靈龍遊走在半空。
另一手則馭使出花靈,凝成薄刃,朝那靈龍飛去。
“靈盾?”見她用靈刃攻擊那條小龍,薛無赦猜。
“很像,但不是。”奚昭屏息凝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