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朧月影下,太崖雙手攏袖,視線落在蜷躺在草叢裡的人上,再移向奚昭。
“第二回了。”他眼梢挑笑,“這月二公子是常往肚裡灌酒不成,走何處都要倒上睡一回?”
“不知怎的就昏了,也叫不醒。”奚昭扯了根草,去掃月郤的臉。
從眼睛到麵頰,再掃至唇角。
但他就跟昏死過去似的,怎麼弄都沒反應,連眼睫都不見眨動。
方才她實在叫不醒他,便用玉簡給太崖遞了信。
等太崖過來的小半時辰裡,他動都沒動過一下。
太崖往他額心處送了縷妖氣,半晌後收回。
“沒什麼大礙,勞神過度罷了,歇息幾天便好。”他指腹稍撚,那點妖氣散得乾淨,嘴上打趣,“待他醒了,隻怕要將見遠忘得乾淨,改喚我一聲兄長。”
奚昭問:“現下要如何,背他回去嗎?”
“你打算帶他回伏辰寨?”太崖緩聲道,“你應知曉月二公子的脾性,他若見了你,便輕易擺脫不得。待的時間久了,難免有被見遠發現的風險。”
“總不能一直這樣擔驚受怕下去。”奚昭戳了下月郤那冷冰冰的臉,“況且他要是說出去了,自有讓他這輩子都再找不見我的法子。”
“好。”太崖卻沒有拉他起來的意思,“先送你。”
奚昭稍怔:“丟他一人在這兒?”
“是在擔心他?”太崖輕笑,“這林子裡惡妖雖多,但能察覺到他修為的妖,斷不敢靠近——走罷,實在不行,施個結界便是了。”
奚昭:“……”
合著他一開始還沒打算布下結界嗎?
她想了想:“你帶著他吧,我有瞬移符。一起走,也省得多跑一趟。”
太崖略一頷首,拎著月郤的後衣領,作勢要將他提起來。
“等會兒。”奚昭取出匕首,利索割斷被月郤緊攥在手裡的袍角,“好了。”
太崖的視線落在那團布料上,須臾又收回,隨後輕鬆拎起月郤。
“月小郎君輕了不少。”丟下這句揶揄後,等奚昭用了瞬移符,他這才帶著人回了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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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辰寨。
奚昭開了院門,讓太崖把月郤帶去了緋潛原來的住處。
把人放在床上後,太崖順勢將指腹壓在了他的右手手腕上。
指腹稍送出一道妖氣,便逼得他鬆開了手。
他不動聲色地將那團割斷的布料收入袖中,隨後起身。
“我去拿些藥——你使了易容術?”
方才在野林裡沒什麼光,他僅聽見她的聲音。至於臉,則隻看著些模糊輪廓罷了。
眼下他才發現,她的五官稍有變化。每一處變化都不大,但與原來已是大不一樣。
聽他提起這茬,奚昭才反應過來。
“自學的。”奚昭兩手捧著臉,以免他看得太清楚,“你要好奇,我也可
以幫你改一改容貌——不過得受些折磨。”
“折磨?”
奚昭煞有介事道:“得往手上灌注靈力,再朝臉上幾處穴位落拳。輕了不行,太重也不行,打個百十來下便好了——你要試試嗎?現在就行。”
太崖耐心聽她說著,狹長眼裡漸浮笑意。
“這般奇特的靈術麼?”他道,“若手癢了想打人,何不直說。”
奚昭拉開門:“出去吧你。”
太崖低笑出聲。
錯身之際,他忽頓了步,移過眼神。
“這易容術法似有些熟悉。”他忽道。
“是麼?”奚昭偏過頭望向銅鏡,“我照書上學的。”
“這樣麼……”太崖移回視線,“能教得你拿拳頭易容,那書確然刁鑽。”
他走後,奚昭拖了把椅子在床邊坐著。
本想看看能不能叫醒月郤,結果剛挨近,就被他一把攥住了手。
眼睛還沒睜開,頭便貼了上來——他側蜷著身,滾燙的前額緊緊貼著她的手背。
方才蒼白的麵頰,這會兒漲出異樣的薄紅。
看著似是發熱了,偏還在不住喃喃。
一會兒喊綏綏,一會兒喚昭昭。
奚昭起先還應他,後來實在懶得搭理,僅偶爾敷衍地“嗯”兩聲。
不到一炷香的工夫,太崖就回來了。
月郤被他灌了不少靈丹,沒過多久便又昏死過去。
***
翌日清晨。
月郤恍惚睜眼時,頭還疼得厲害。像被什麼給生生鑿開了,又在裡頭攪動似的,疼得他難以視物。
他撐著床鋪慢吞吞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