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頭痛,加之這兩月常在四處奔波,住慣了客棧,起先他並沒意識到自己身處一陌生境地。
緩神的間隙裡,有人從外麵推門而入。
“你醒了?”奚昭在門口頓了步,“昨夜吃的靈丹太多,太崖說你很可能會頭疼。”
望見那熟悉麵容的瞬間,月郤登時陷入了幾乎令他意識錯亂的欣悅中。
但隨之湧來的,便是足以溺死他的失落悵然。
定然又是幻象。
他彆開眼神,強迫著自己不看她。
剛有一點兒血色的臉,又變得蒼白無比。
定是幻象。
與他在街上、客棧角落、無人的石橋……所看見的身影一樣。
與他白日夜裡時常聽見的聲音也一樣。
一旦靠得近了,聽得久了,便會倏然消失。
不留下丁點兒痕跡。
他早該習慣。
見他低垂著臉不動,奚昭稍擰了眉。
她三兩步走上前,手背搭上了他的前額。
“燒糊塗了不成,怎的連話都不會說了。”她道。
額心傳來切實的觸感。
溫熱,輕緩。
月郤愣住,忽想起了昨晚的事
。
昨晚在那荒寂無人的野林裡(),他瞧見道熟悉身影。
僅掃了那臉一眼?[((),他便知曉不是奚昭,由是並未仔細觀察。
但月問星在他耳邊一遍遍重複,說她感受到了綏綏的魂氣。
隨後便發了瘋似的亂撞,想要頂替掉他的意識。
迫不得已,他隻能跟那人搭話,也好問問她伏辰寨最近有沒有來過什麼人。
可對上那眼眸的瞬間,他便確信月問星沒胡說。
就是綏綏。
隻能是她。
“不發熱了啊,還是藥灌多了?”見他愣在那兒沒反應,奚昭收手,打算去問問太崖到底灌了什麼藥。
月郤遽然回神。
抬眸的瞬間,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綏……”他哽了聲,眼中迅速漫起些水霧,“綏綏?”
“終於醒了麼?”奚昭想抽回手,但沒掙動。
他分明沒用多大力氣,卻是緊緊箍著她。
“綏綏,我以為……我以為……”月郤這會兒腦子一片空白,什麼都思慮不清。
不知該說什麼話,更不知該從何處問起。
為何沒死,怎麼到了這兒,這些時日過得如何,可有……可有片刻想起過他……
但一個字都沒蹦出來,就聽見奚昭道:“醒了就好。”
她從身旁拿起碗藥,遞給他:“將這藥喝了吧,喝完了便走。”
走?
月郤的臉色登時變得煞白,語氣發抖:“走哪兒?”
“回去啊。這藥裡加了不少靈草,對你應有好處。等身子恢複些了,便回去吧。”奚昭解釋道,“你在這兒,月楚臨有可能會找過來。”
月郤瞬間明了。
她是擔心他會引來麻煩。
眼底的喜意俱都化作黯然,他下了床,踉蹌著往外走。
“我知道了,我、我現在便……”
剛邁了幾步,他忽又轉回來,微躬了身抱住她。
“我不告訴他,也不會讓他知道。真的,真的——綏綏,我……你不能這樣,我誰也不說,彆叫我走好不好。我不喝那藥,你彆這樣待我。”
“你來這兒,月楚臨不知道嗎?”奚昭打斷他語無倫次的囈語。
“不知道,誰也不知道。”月郤顫聲說,仿在崩潰邊沿,“綏綏,彆這樣待我。我真的……真的快承受不住了。”
奚昭這才抬手回抱住他,輕輕拍著他的背。
“阿兄,不叫他發現便好。”
月郤將手臂收得更緊,臉幾乎埋在她肩上。
“綏綏,彆棄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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