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就這麼點大,椅背抵課桌,隻要不是分貝壓得極低的悄悄話,前後都能聽個模糊。
更何況賀大少爺嫌棄得直白,根本沒控製音量。
陳長暮聽夏柿說要給賀餘霄洗軍訓服,眉毛都揪在了一起——
賀餘霄還讓夏柿給他洗衣服?
這人怎麼還是這麼無法無天?
夏柿看陳長暮的表情,知道他是誤會了,認真解釋:
“不是,陳同學你誤會了,賀餘霄沒有欺負我。”
賀餘霄嘴角微抽:“……你哪裡看見我欺負他了?”
陳長暮隻看夏柿,陳述自己剛才聽到的事實:
“你給他洗衣服。”
夏柿:“那是因為——”
“夏柿你不用怕他。”陳長暮打斷他的話:
“若是他欺負你,你不想和他坐,可以和我一起坐。”
夏柿:“。”
被忽略的賀餘霄聽不下去了,睨他一眼:
“陳長暮你還挺會做夢啊?”
一來就想和柿柿當同桌,想什麼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呢?
我為了這個位置一整年拚死熬活,黑眼圈都快熬出來了,你一句話就想占這大便宜?
夏柿謝絕了陳長暮的好意:
“你放心,賀餘霄真的沒有欺負我,我們住在一起。”
陳長暮:“?你們住在一起?”
夏柿頭頂的頭發晃了晃,笑了下剛想再說什麼,身體就被賀餘霄掰了過去。
賀餘霄老大不樂意:
“你跟他說這麼多做什麼?有什麼好聊的。”
還對陳長暮笑這麼乖!
他就知道陳長暮這次來沒安好心,一來就想分開他們倆。
在賀餘霄看來,他和陳長暮不對付,小白糕也要和自己統一戰線。
這不叫幼稚,叫愛屋及烏,反之亦然。
剛認識沒一天的同學和賀餘霄相比,夏柿自然是毫不猶豫站後者。
夏柿果然不聊了,換了個話題:
“你把衣服疊好,萬一丟了怎麼辦?”
軍訓時要檢查著裝,配套的軍訓服少了哪一樣都要被罰,帽子小小一個,夏柿怕賀餘霄弄丟了。
“好。”幼稚的賀餘霄滿意了,挑釁似的衝陳長暮笑。
陳長暮:“……?”
陳長暮奇怪地盯著夏柿和賀餘霄兩人看看,有些疑惑兩人的相處模式——
總感覺賀餘霄對這位中考狀元的態度,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樣。
都不像他記憶中懟天懟地、看誰都拽得離奇的混世魔王了。
陳長暮看不懂,但見夏柿的確不像是被賀餘霄欺負了的樣子,也就沒再多管閒事。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陳長暮,收刀回鞘。
***
九月二日,軍訓當天。
夏柿起床後拉開窗簾看了看,藍天
搭朵朵白雲,一看就是個氣溫熱烈的晴天。
看來大家臨時抱佛腳畫的求雨符沒用。
昨天洗過軍訓服已經乾透,莫姨給兩人疊放在沙發上。
夏柿拿了衣服回房間換上,肥大衣服穿在他身上,活像小孩兒偷穿了大人衣物,到處都鬆鬆垮垮。
皮帶腰帶一起上,才把衣服固定在身上。
夏柿換好衣服開門,賀餘霄已經穿著軍訓服在外麵等著了。
兩人外套裡麵穿的都是夏季短袖,隻有脖子個胳膊直接接觸粗糙布料。
賀大少爺沒穿過這麼差的衣服,在夏柿出來之前,正反手摸後頸,抱怨這衣服紮肉:
“穿在身上哪兒哪兒都不舒服,我真是……”
說這話時賀餘霄聽見夏柿開門的動靜抬頭,瞧見夏柿後,後麵抱怨的話自動消音。
見賀餘霄的模樣,夏柿扯了扯過長的外套衣擺,猶豫又為難:
“很滑稽嗎?”
這衣服對夏柿來說是在太大了,褲腿和衣袖都挽了好幾圈,房間又沒有鏡子,夏柿都想象不出自己穿這衣服出來是什麼效果。
反觀賀餘霄,賀餘霄身高優勢明顯,那身材比例就算是套個破爛麻袋都是帥的,他把劣質的軍訓服撐起來了,腰帶一係——
寬肩窄腰大長腿,比模特還模特。
就是這位模特表情管理不合格,看上去似乎有些呆呆的。
“不滑稽。”賀餘霄回過神來,站起身搖頭。
夏柿看了看賀餘霄,再低頭看看自己:“……真的?”
賀餘霄笑著走過來:“真的,是好看的。”
賀餘霄目光落在夏柿腰間。
寬鬆肥大的衣服沒有版型不修身,固定腰帶勾勒出來的一把腰線就十足顯眼。
他一直知道夏柿腰間沒有一絲多餘的肉,但方才還是被這一截對比強烈的細腰給驚到了。
他也沒有覺得夏柿穿這一身滑稽,反而從中看出一絲笨拙的可愛來。
寬大袖口露出來一小節腕骨,白生生的晃賀大少爺眼。
惹得賀餘霄吃早餐時,視線總是身邊人手腕上飄。
飄一次,再飄一次……來回飄,反複飄。
賀餘霄飄見夏柿右手腕骨靠下的地方,有一粒小小的紅痣,因為太小,他之前都沒注意到。
現在注意到了,雪中一點紅,視線更難挪開了。
夏柿喝了一口今早打出來的奶豆漿,香甜的奶味中和了豆子腥味,口感很細膩,甜度剛剛好。
夏柿放下杯子,就見賀餘霄突然抓著杯子,仰頭噸噸噸,把一大杯奶豆漿一口氣全喝完了。
都沒帶歇的。
把廚師錢叔都看愣了,莫姨回過神來:
“小少爺喜歡喝這個?”
其實都沒咂摸過味的賀餘霄放下杯子,胡亂點頭:“還行。”
錢叔一拍大|腿:“早知道就多打一些了。”
現
在泡豆子也來不及了。
錢叔很在意餐食的新鮮度,做什麼都是按量來不隔夜剩飯菜,今早的奶豆漿,也是按照賀餘霄往日的胃口準備的。
一杯多的都沒有。
賀餘霄想說不用,一旁夏柿把自己的杯子推過來。
夏柿抿掉嘴角的奶漬,對賀餘霄道:“要不喝我這杯?”
夏柿也覺得奶豆漿很好喝,他才喝了兩口,賀餘霄喜歡他也願意讓。
賀餘霄看看夏柿,再看看他喝過的奶豆漿……
“……”賀餘霄發誓,他心裡是掙紮了的。
隻是很顯然,掙紮後也沒經住誘|惑。
賀餘霄拿起屬於夏柿的玻璃杯喝了一大口,心裡很唾棄自己的行為,但……他不知道該怎麼解釋自己這難壓的嘴角。
賀餘霄:我這上揚的嘴角,是有它自己的想法。
夏柿本意是全部讓給賀餘霄,賀餘霄掙紮著長出來的良心,沒讓他把夏柿柿的這點口糧全搶完。
餘光瞧見夏柿接過杯子仰頭,賀餘霄的喉結也跟著上下一滑。
賀餘霄掩飾性地清了清喉嚨,都說了他嘴角有自己的想法!
……
夏日炎炎,頂著烈日在操場站軍姿跑操喊口號,除了累還是累。
軍訓不像做課間操位置能隨便站,方隊都是從矮到高的排列,賀餘霄站在最後排,夏柿站在男生第二列,在他前麵左手邊第二個。
大概知道他們是火箭班,分到他們班的教官也格外嚴厲,鐵了心要讓他們在半個月後的閱|兵上也是最出眾的。
教官上進,苦了學生:
其他班站十分鐘軍姿,他們就得十五分鐘,彆人十五分鐘,他們就得二十。
真正的度秒如年。
半個小時軍姿站下來,全身上下都不是自己的了。
坐下休息時,夏之遠揉著小腿肚哀歎:
“為什麼這才第二天?我感覺過了一個世紀。”
從小乾農活的夏柿熱得臉頰通紅,他後麵的賀餘霄就取下帽子給他扇風。
看著夏柿汗濕的頭發,賀餘霄心疼不已:
“柿柿你口渴不?要不要喝點水?”
“不用。”夏柿把賀餘霄手推回去:“你給自己扇。”
養尊處優的賀大少爺沒遭過在太陽下暴曬的罪,全靠體力好身體素質強撐著,看著比其他同學情況好上一些。
賀餘霄沒收手,壓實聲音:
“柿柿,要不你也暈吧。”
夏柿:“……?”
啊?
賀餘霄朝方隊外抬了抬下巴,夏柿順著他看的方向轉頭,看見了坐在操場台階上看書的陳長暮。
操場外的綠植開枝散葉,樹冠越過操場欄杆,在台階上灑下一片陰涼。
陳長暮就坐在樹蔭下,膝蓋上放著一本書。
脊背挺直坐姿端正標準,和癱坐在操場熱得小臉通紅汗津津的同學相比,陳
長暮優雅端莊得仿佛和他們不是一個圖層。
更像小王子了。
台階上休息的人不止陳長暮(),有的學生體弱無法抗下高強度的軍訓?(),被特許不用參加,但必須來操場。
主打一個陪伴。
除了特殊原因不能參加軍訓的同學之外,休息的還有‘站暈’過去的同學。
十個暈倒的人,真暈和假暈之間對半開,賀餘霄認為不差夏柿這麼一個。
不然半個月的軍訓下來,小白糕絕對會累瘦幾斤。
養幾斤肉起來不容易,賀餘霄心疼。
偷奸耍滑的事夏柿做不來,聽了賀餘霄的話後好認真的開口:
“可我暈不過去呀。”
雖然累,可他沒有一點要暈的感覺。
賀餘霄用‘你是不是呆我沒有讓你真暈眼睛一閉往後倒還不會嗎你真讓我擔憂’的眼神看他。
事實證明,夏柿還真的不會。
不僅是他,好多學生想裝暈,閉眼搖搖晃晃試探,到底還是沒真倒下去。
過不去心裡的坎。
賀餘霄拿他沒辦法,再次休息時,恨鐵不成鋼捏他臉:
“你這麼斯文老實,以後被彆人欺負了都不知道。”
這團小白糕怎麼一點心眼都沒有的?
不對,賀餘霄看著夏柿通紅的臉,改口現在是小紅糕了。
不但紅,這次捏著還有點燙手。
夏柿有點累,好脾氣的任由賀餘霄在自己臉上捏捏揉揉,彆說躲,連手指都沒動一下。
賀餘霄蹂|躪夠了軍訓限定小紅糕,把人拎到自己旁邊。
賀餘霄:“你坐這兒,我給你擋太陽。”
夏柿像朵小蘑菇,剛好被賀餘霄栽在他身體遮出來的陰影處。
休息時間雖不長,能少曬一秒是一秒。
小夏蘑菇仰頭看賀餘霄,嘴唇剛動,就被賀餘霄捏住臉頰止住了:
“你這小身板給我擋不了太陽,乖乖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