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晚餐,鬱知和孟應年沒有馬上回自己的院子。
許雅茹跟鬱知聊得投機,留他們在客廳多說會兒話。
傭人們在茶幾上了一些水果和點心。
今天家裡人多,又都是小朋友很久沒見到的人,小朋友興奮得很。
索索像個花蝴蝶一樣,一會兒纏著這個說話,一會兒黏著那個要抱。
許雅茹跟鬱知聊起自己今年在國外看的一場畫展。
索索聽見“畫”這個字眼來了興趣,非要給大家看他最近的作品。
小團寵要展示,大家當然無條件捧場。
大家輪番把索索的畫誇了一遍。
可是索索越聽越不高興,尤其聽見鬱知都誇他是小畫家之後,嘴巴撅得能掛一瓶醬油了。
溫一盈注意到孩子情緒不對,牽起他的小手,輕聲問:“寶寶怎麼啦?”
索索嘟噥:“你們都敷衍索索。”
溫一盈失笑:“怎麼會,大家都覺得索索畫得很棒呀。”
索索哼了一聲:“一味的誇獎就是敷衍。”
孟恒澤對索索豎起一個大拇指:“好家夥,我們索索小小年紀就能說出這麼有深度的話了。”
索索很謙虛:“爺爺,這不是索索自己想的,是老師教的。”
說完,索索看向鬱知:“小嬸嬸,以前你檢查索索作業的時候,都會一邊修改一邊指點,教索索怎麼畫得更好。”
“鬱老師做了索索的小嬸嬸,就不能再做索索的老師了嗎?”
索索發自內心感到疑惑,鬱知聽完自覺慚愧。
剛才大家都在誇索索畫得好,他下意識就順勢附和了。
他完全忘了索索是個好學且要強的孩子,有想法,有主見,心智遠比同齡人成熟。
彆的小朋友向大人展示自己的畫作,可能是想尋求表揚。
索索想尋求的不隻是表揚,還有真實的評價、指點。
難怪索索會不高興。
他們這幫大人都忽略了孩子的感受。
鬱知坦然承認自己的錯誤:“對不起,索索,我可以再重新看一次嗎?這次我不會敷衍你了。”
索索點點頭,很有氣度:“可以。”
鬱知拿起索索的畫重新看了一次,看完後,他對索索招招手:“索索,來。”
索索眼睛一亮,噔噔噔,跑到鬱知跟前。
鬱知認真地說:“跟一個月多前比,索索進步很大,特彆是基本功,老師能從索索的畫裡看出來,你每天都有勤懇練習。”
索索靦腆笑道:“鬱老師說過基本功很重要,索索都記得。”
鬱知揉揉索索的頭:“好寶,真乖。”
隨後話鋒一轉:“不過有些地方稍加改進,呈現的效果會更好,比如內輪廓的輔助線,還記得老師教你的口訣嗎?”
索索對答如流:“先直後曲,先主後次。”
鬱知誇讚:“聰明。”
“可是索索畫著畫著就忘了,你看這裡……”
手邊沒有筆,鬱知隻能用手指在紙上比劃。
孟應年留意到這細微的不便,招手讓遠處的傭人過來。
他低聲道:“拿支筆來。”
傭人應了一聲好。
很快,傭人拿了一支筆回來,遞給孟應年。
孟應年接過,擰開筆帽,遞到鬱知手上。
鬱知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
畫了兩筆之後,發現紙上有痕跡了才意識到孟應年的心細。
鬱知的嘴角不易察覺勾了勾。
兩三分鐘的功夫,經過鬱知寥寥幾筆的修改,索索畫的素描有了質的飛躍。
索索“哇”了一聲,雙手拿起畫稿,舉高高欣賞:“鬱老師好厲害!”
鬱知笑道:“索索畫的,是索索厲害。”
在場的人,除了溫一盈和孟應年,都是第一次看鬱知教索索畫畫。
老兩口對鬱知沒有偏見。
鬱知的優秀對他們來說是一種意料之中。
孟恒澤和鄭媛慧則是意料之外。
因為這更是他們第一次以獨立個體的角度去審視鬱知。
他確實跟唯利是圖的鬱家人不一樣。
原來不是所有身處淤泥的人都會同流合汙。
“……他在你們眼中是兒子的合法伴侶,是你們用五億買回來的抑製劑,是鬱成坤的兒子,是個平平無奇的beta……唯獨不是他自己。”
“你們隻看得見他的身份,看不見他本人。”
同時,兩人耳邊響起小兒子前不久說過的話。
不得不承認,延遲的子彈,此刻正中眉心。
兩人心情複雜,不約而同沉默起來。
相較於孟恒澤和鄭媛慧的沉默,其他人倒是其樂融融,一團和氣。
眼看接近九點。
往常這時候,索索早就上床睡覺了。
今天興奮過
頭,索索完全不困,一直黏著鬱知陪他玩,不肯跟溫一盈回院子。
可能是上次鬱知家裡突發狀況,他沒有預兆就辭了溫家的家教工作,給索索心理留下了陰影。
索索總感覺鬱知會再次不告而彆。
小朋友不知道要怎麼阻止這種情況發生第二次,隻能單純又執拗黏著鬱知。
不給他離開的機會,他就不會離開了。
鬱知讀懂小朋友的心思,心裡生出一種奇妙的感覺。
不隻是愧疚,還有一種很強烈的“我正在被人需要著”的滿足。
鬱知把索索抱在自己腿上,給他看手表上的時間,耐心哄道:“索索看,已經很晚了對不對?你該跟媽媽回去洗澡睡覺了,不然明天上學沒有精神。”
索索摟著鬱知的脖子,小圓腦袋搖了搖,不願意。
“索索想跟小嬸嬸一起。”索索摟緊鬱知,奶聲奶氣提要求,“小嬸嬸再陪索索一會兒。”
鬱知故意捂嘴打了個哈欠:“可是小嬸嬸困了,想睡覺了,怎麼辦呢?”
索索麵露為難:“啊……”
鬱知循循善誘:“還有三天就周末了,小嬸嬸答應你,周末回家陪索索玩,不會跟上次一樣失約了。”
索索眼睛一亮:“真的嗎?”
“真的。”鬱知對索索伸出小指頭,笑著說,“小嬸嬸跟索索拉勾勾。”
索索終於笑了,伸出小手勾住鬱知的手指:“拉勾勾,一百年不許變。”
“嗯,一百年不許變。”
溫一盈帶著索索離開後,孟應年和鬱知陪著老兩口又坐了半小時。
許雅茹和鬱知聊得投機,全然沒有結束的意思。
老爺子試著催了兩次,都被妻子無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