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寧的屋裡已經亂做一團。
那郎中急的滿頭大汗,一邊施針一邊道:“這是怎麼回事?在下走的時候,大奶奶是止了血的。怎麼一轉眼,大奶奶這血來勢洶洶,就和止不住了一樣?”
大太太又想哭,又怕攪了郎中治病,嗚嗚咽咽:“他們小夫妻拌嘴,哪曉得”
唐氏心裡一虛,狠狠瞪了一眼盛行遠。忙接過話頭,不叫大太太再說:“先生,多貴的藥咱們都吃得起。求先生儘力。”
那郎中顧不得擦臉上的汗,胡亂地點了點頭:“去熬參湯來!”
大太太和唐氏心中都是一顫。郎中已經不開方子,隻是用參湯吊著,隻怕真的凶多吉少了。
大太太恨不得替淑寧去死,摟著淑寧‘我的兒’,如此喊個不停。壓根沒有留意到,嫻寧白著一張臉,顫巍巍地站在身後。
嫻寧垂眸,拿起絹帕輕輕拭淚。手帕下,嫻寧的嘴角卻微微上揚。
一直以來都是如此。
她從小體弱多病,母親也更喜歡體態康健的淑寧多一些。不管府上有什麼好事兒,母親也隻會第一個想到淑寧。
小時候,是好吃的零嘴,是新奇的玩具。再大一點,就是好看的衣裳,精美的首飾。
再後來,就是人人豔羨的婚事
嫻寧壓下心中的不甘,頭垂得更低了。
自己也是剛剛落水,可母親聽見淑寧不好,隻會丟下自己去照顧淑寧。
她有時候也覺得很奇怪。淑寧這麼蠢笨的一個人,怎麼就那麼招母親喜歡?
後來,她一個人病著的時候,夜裡被咳醒睡不著的時候,漸漸想明白了這件事兒。
也許,在爹爹和母親眼裡,自己隻是薑家的一個拖累。
若不是自己是母親的親生女兒,隻怕早就丟到薑府哪個角落,任憑自己自生自滅去了。
嫻寧眼淚流得更凶了。不知道是為淑寧,還是為曾經的自己在哭。
當她第一次有這個念頭的時候,還覺得愧疚又忐忑。府裡花在她身上治病的錢,海了去了,怎麼能如此去想爹爹和母親?
可若不是伊初那件事,自己永遠都不會看透自己在爹爹和母親心中的位置。
久在病中,她早就精通察言觀色。一見不好,便把自己撇了個乾淨。誰知道,母親竟然一碗毒酒殺了伊初。
她知道伊初死的時候,也是滿臉的不敢相信。若是爹爹和母親知道,那天在爹爹書房外的人是自己,是不是也要殺了自己?
什麼父母之情,姐妹之情,全都是假的!生死時刻,她隻能保下自己。
也是從那刻起,她便知道,在這薑府,一切都是虛的。
爹爹和母親,乃至祖母,也不過是看誰更能給薑府帶來最大的利益,便會疼愛誰,關心誰。
一想到自己的性命都隨時能被家族犧牲掉,嫻寧隻覺得惴惴不安。
她要做那個,關鍵時刻可以主宰整個薑家的人。要讓她們所有人都要依附著自己才能過得好。
要讓整個薑家都要仰望著自己,隻有這樣,她才能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