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雲書渾然一驚,?睡意徹底被驅散,江行止的心臟病發作了嗎?
他胳膊肘撐起半邊身,很快地回複:【你哪裡疼?怎麼個疼法?】
江行止:【哪裡都疼,?就像是被什麼東西壓了一整夜,?全身的骨頭都要散架了一樣!】
這個描述……好像不是心臟病啊。
隻要不是心臟病發就沒什麼好擔心的,?再說江行止至少未來十幾年都是很平安的。
謝雲書靠著床頭櫃坐起:【你是不是碰到哪裡,?撞到哪裡了?】
江行止:【我最近隻被你碰過!】
謝雲書:“?”
謝雲書覺得是不是他昨天太累,現在醒得太早,大腦裡缺氧到完全轉不動,根本理解不了江行止的意思。
他剛想問個清楚,?忽聽到外麵傳來祝君梅和鐘佳明的聲音,他四姨和四姨夫來他家聚會了。
謝雲書得出去跟長輩打招呼。
祝君梅和鐘佳明路上經過謝雲書全家都愛吃的“王記蟹黃湯包”店,?打包了不少早點過來。
衛生間在廚房旁邊,?謝雲書進衛生間洗漱,隨手把小靈通擱在餐桌上。
裔玲玲還賴在床上睡懶覺,?幾個大人圍著餐桌先吃,?說說笑笑的很熱鬨。
謝雲書的小靈通在桌角嗡嗡嗡地震動。
“小書,你有電話!”祝君蘭喊。
謝雲書在衛生間裡刷牙,?根本聽不見。
“我來接!”謝祖望對兒子的私人電話很感興趣,?剛想伸手,被祝君蘭用筷子打了一下。
謝祖望生氣:“你打我乾嘛?”
祝君蘭瞪他:“兒子大了,電話是能隨便接的嗎?”
謝祖望不服氣:“接個電話怎麼了?”
祝君蘭最近讀了不少關於青春期少年成長的煩惱的書籍:“孩子現在這個年紀是最重視隱|私的時候,?你懂什麼你!”
“二姐說得對!”鐘佳明深表讚同,?“我像小書這麼大的時候最怕我媽突如其來闖進我房間,亂翻我東西,要是當媽的都像二姐這樣就世界和平了!”
小靈通震過一輪,一秒都沒歇氣,?繼續震。
連震三輪,祝君梅忍不住探頭看了看來顯上的名字:“江小花?還真是個女孩子,會不會有什麼急事啊?”
一聽是個女生,祝君蘭放下了筷子。
女生那必然是普通同學了。
祝君蘭拿起謝雲書的小靈通,剛按下接聽鍵,一個“喂”字都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那頭一個少年的聲音急急慌慌地喊:
“雲書!你怎麼一直不回我短信啊?我真的沒騙你!你忘記了嗎?就是上次在樓梯口,你擰著我的胳膊把我壓到欄杆上,我今天這麼疼都是被你弄的,你要對我負責啊!”
……
謝雲書從衛生間出來的時候就聽祝君蘭正在問祝君梅土地局旁邊新開的那家遊泳館一個課時多少錢。
祝君梅:“我也沒去過,等周一上班我過去問問。”
謝雲書微訝:“媽,你要去學遊泳?”
“是啊!”祝君蘭瞅了兒子一眼,謝雲書莫名覺得他媽這個眼神異常複雜,又是哀怨,又是欣慰,交織著喜與悲。
謝雲書在餐桌邊坐下,納悶地問:“您怎麼突然想到去學遊泳?您有那個時間嗎?”
祝君蘭微呼一口氣:“時間就像海綿裡的水,擠擠總會有的。”
她是個懂事的婆婆,兒子男朋友都有了,她自覺點,該學遊泳了。
“小書,”祝君蘭抬了抬下巴,提醒他,“剛你朋友打了電話過來,連打了好多次,我怕他有急事,就先給你接了……”
“哦。”謝雲書這才想起自己跟江行止短信發到一半把人撂那了。
他拿起小靈通,上一條短信還是:【我最近隻被你碰過!】
謝雲書右手執筷夾了顆灌湯包塞嘴裡,左手打字回信息。
謝雲書:【碰什麼?碰瓷嗎?】
發完後等了幾秒沒見江行止回複,謝雲書便把手機又放回桌上,專心吃早餐。
祝君蘭一直盯著他:“你不給朋友回電話嗎?人剛打了好幾個電話給你呢!”
“唔?”謝雲書咽下湯包,沒怎麼在意地說,“不是什麼要緊的事。”
祝君蘭薄責道:“你這對人家也太不關心了!”
謝雲書張了張口:“他跟您說什麼了?”
祝君蘭神情略有不自然:“他不知道是我接的電話,上來就說他有點不舒服……”
然後祝君蘭才出聲,對方就把電話掛了,估計人孩子是嚇到了。
謝雲書好笑道:“我同學是有點愛咋呼,一點小事都好像天塌了一樣,他家裡傭人司機保姆家庭醫生全都在,不會有什麼事兒。”
祝君蘭擰眉看謝雲書那滿不在乎的態度,如果不是鐘佳明和祝君梅也在旁邊,祝君蘭真想好好教育她兒子,就算那孩子家裡有再多人照顧,他作為男朋友也應該擔負起責任!
“四梅啊……”吃完早飯祝家兩姐妹在廚房收拾餐餘,祝君蘭把洗好的碗遞給祝君梅,欲言又止,“你說我兒子……”
“嗯?”祝君梅拿著擦碗布,她姐洗一個碗她就接過來擦乾再放進碗櫃去,“小書怎麼了?”
“你說我兒子好不好?”
“當然好啊!”
祝君蘭點頭:“我也覺得好!要說做兒子,我家小書是天底下頂好的兒子!”
祝君梅故意白她一眼:“知道你兒控,一天跟我秀個一兩次就行了,一天秀八十次,小心我搶啊!”
“不是,我今天不是跟你秀,”祝君蘭憂愁地皺起了眉,“我就是有點擔心……”
祝君梅不解:“擔心什麼?”
祝君蘭一聲歎息,擔心我兒子做彆人男朋友,可能有點渣。
……
客廳裡,謝祖望興致勃勃地拉著鐘佳明問十字街拆遷的事兒,謝雲書坐在一旁,看似在擺弄小靈通,其實耳朵豎得筆直,也在聽著。
十字街要是能在今年落實拆,就是打家劫舍搶銀行,也得弄錢過來去投標——謝家父子不約而同地想。
鐘佳明拿著根煙在桌上磕了磕,搖頭:“不太順利。”
十字街的人多年來有恃無恐,自以為這塊地拆定了,每次拆遷辦的人上門他們都拽得二五八萬,這個開口八百萬,那個沒三間門麵談都彆談。
這一次拆遷消息放出來後十字街果然又傾巢出動,鐘佳明的小組都還沒組建起來呢,都已經有人放話到他家門口,“小老卵,給我們識相點啊!”
鐘佳明要打下他們對拆遷的預期,不是紅口白牙一張嘴就能做到的,除非單位裡的上層領導同他配合,給他放權。
而鐘佳明如果想說服領導,就得明明白白交代清楚自己的想法,但偏偏鐘佳明不能直接揭了底牌。
海濱市就這麼大,大馬路上掉下來一塊廣告牌砸到十個人,有六個人能沾親帶故,消息一旦走漏,他就更被動了。
這個事兒是兩手提籃,左難右難。
最重要的是,鐘佳明的直屬上司是秦剛,鐘佳明給秦剛遞交上去一份十字街的評估報告,就被秦剛直接打回來了。
謝祖望一拍桌子:“秦剛這個王八蛋!在家裡不做個人,在單位還假公濟私給你添堵!他從一開始把這項目攤你頭上就是沒安好心!想逼你自己離開土地局!”
鐘佳明把煙咬在嘴裡,沒吭聲。
謝祖望急道:“那你去找你們局長說啊,這是你們整個單位的事,十字街要是在他任上拆完了,不都是他的政績嘛!”
鐘佳明苦笑,這裡頭的貓膩謝祖望哪裡會懂。
“爸,”謝雲書靠在沙發上,伸展開兩條長腿,交疊在一起,解釋道,“‘越級彙報’是職場大忌,彆說四姨夫他們公家單位職級森嚴,就是普通小公司,也有自己的組織架構,專人專責,專事專辦,‘越級’就是‘越權’,沒有一個領導能待見。”
謝祖望沒聽懂,撓撓頭:“小書你怎麼知道這些東西啊?”
謝雲書轉了下手裡的小靈通,微微一哂:“書上看來的。”
鐘佳明定睛看了謝雲書一眼,笑道:“你媽給你取名裡帶個‘書’字真是沒取錯。”
“那是!我兒子從小就聰明,彆的小孩3+5都算不清被打得嗷嗷哭,我們小書都會背九九乘法表了!”謝祖望先自得地吹一波兒子,又有點急躁地問鐘佳明,“那現在你怎麼辦呢?”
鐘佳明抽了一口煙,在嫋嫋飄起的白色煙霧裡微微眯起眼睛。
“辦法是有一個,”鐘佳明用中指按了按額心,說道,“我不能‘越級彙報’,但我能請人‘平級遞話’。”
“對啊!”謝祖望一拍大腿,“妹夫你老爹是物價局的一把手,讓他給你們局長帶兩句話就行了啊!”
謝雲書覷眼打量鐘佳明的神色,發現鐘佳明雖有了主意,但形容間頗有幾分不甘,仿佛並不很願意向他父親求助。
謝雲書一顆七巧玲瓏心,稍微一轉就有了猜想,鐘佳明應該不是恥於利用家裡的關係,症結隻怕還是出在祝君梅身上。
老鐘家終究還是沒能全盤接受他四姨。
送佛送上天,謝雲書心中琢磨著該怎麼不動聲色地再給他四姨夫抬上一架梯|子。
鐘佳明家學淵源,又是名校選調生出身,他對官場的那套規矩掌握得還是很熟絡的。
但常年浸淫在體製中的人,思想也有某種程度的固封。
謝雲書的手指在小靈通的背殼上輕輕點著。
該怎麼讓四姨夫明白,劍走偏鋒,也能殊途同歸……
“哢噠”的開門聲響起,幾人都往東南角的那個屋門看去。
裔玲玲穿著一件奶黃色的衛衣,趿拉著小熊拖鞋走出來。
“謝叔叔,鐘叔叔!”小姑娘叫完人,跟兔子似地蹦到謝雲書身邊,在謝雲書沙發旁的扶手上坐下。
“肚子餓不餓?吃早飯嗎?”謝雲書抬頭問她。
“一點都不餓,昨晚夜宵吃太多了!”裔玲玲晃著馬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