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驚魂(二)
竹坪村村委會新修繕的木板房裡此刻正在緊張地開會,屋內除了電訊員謝軍輝以外全部是老煙槍,尤其是郭南北一根接一根抽,恨不得把煙嚼碎了咽肚子裡去。以至於小謝一開門冒出大量煙,以為屋裡著火了呢。
老羅頭窩在角落裡吧嗒著煙,不時瞄一下神色凝重的郭南北,臉上依然是那種人畜無害的表情。如果仔細觀察,老羅頭好像年輕了一些,至少比前幾天精神了,估計是這兩天跟郭南北混吃混喝的緣故。
一排長陳虎用紅藍鉛筆在地圖上認真勾畫著,他在按照老羅頭口述規劃進山路線,不時沉思著用橡皮擦掉認為不妥的線條。
煤油燈燈光氤氳,有一種溫暖的感覺。郭南北對這種老式油燈有一種特殊的感情,年輕的時候在鄉下便用的是這種油燈,後來用嘎斯等,就是所謂的“電石”,學名碳化鈣,泡在水裡會產生乙炔氣體。
不過那年月能弄到電石的少之又少,部隊裡卻隨便用,這種兔子不拉屎的地方隻有煤油。現在國內經濟發展迅速,不少農村已經通電了,而地處偏遠的川南
竹坪村依然還在刀耕火種裡煎熬。
“首長,完事了。”陳虎終於呼出一口濁氣,把地圖推到郭南北麵前:“按照羅叔的意思規劃的,您看還有沒有補充的。”
郭南北隻掃了一眼地圖上的紅藍道道:“不用看,地圖是死的人是活的,老羅號稱川南活地圖,溝溝坎坎走的地方多了,閉著眼睛都能摸到虎跳山。”
“那您?”陳虎不解地看著郭南北,臉憋得通紅,既然這樣為啥還要規劃路線?
郭南北磕了磕煙鬥:“臨陣磨槍不快也光,我尋思著隊員們心裡一定要有這副圖,萬一…”
話說了半截,郭南北的心裡如同堵了一塊石頭一般,他不想把自己的心境傳遞給手下。紙上談兵也好死記硬背也罷,所有人都熟悉地圖之後心裡托底,萬一遭遇意外情況隊員們可以根據這張圖自救。
“那我讓兄弟們研究一下,順便做好開拔準備?”陳虎深知這時候不能多說一句話,老首長的心火太盛了,萬一碰到他的逆鱗鐵定愛尅。
郭南北又在往煙鬥裡塞煙,眼角的餘光掃了一眼老羅頭,微微點頭:“武器彈藥帶足,黎明準時出發。”
“是。”陳虎敬了個軍禮轉身而去。
油燈閃爍了幾下,差點被風吹滅了,郭南北的臉湊近火苗點煙鬥,卻不小心把燈給弄滅了,屋內即可漆黑一片。
“老羅,估計多長時間能到虎跳山口?”黑暗中傳來郭南北的聲音。
老羅頭咳嗽了幾聲,沙啞道:“順利的話半日就到。”
“不順利呢?”
黑暗中老羅頭又劇烈地咳嗽起來,他沒有回答郭南北的話,不知道為什麼。
郭南北親自點燃了油燈,若有所思地看著窩在角落裡的老羅頭:“如果不順利的話,我會把護衛牌子砸碎煉成鐵水。”
那牌子幾乎成了郭南北的心病,並不是因為老羅頭說誰得到護衛魂魄誰就得死。他不怕死,怕的是那牌子不應該在自己的手裡,應該給南飛,或許隻有他才能解開其中的秘密。
夜風習習,空氣陰冷。雖然已經過了清明節,但處於高緯度的川南山區還是比較濕冷,大概是因為這段時間心情不好的緣故,郭南北從屋裡出來之後便感到
天空的陰霾。周芳華的科考隊失聯第十五天,楚南飛的搜救隊失聯也超過了七天,而江一寒的增員組三天沒有消息了吧?
這段時間度日如年,每天都追著電訊員搜索山裡麵的信號,但無疑都以失望而告終。所以,郭南北對日期特彆敏感,今天山裡的霧終於消散了,他要率領兄弟們闖一闖疊骨峰!
幾乎所有的手下包括肖衛東都自信滿滿,他們不知道郭南北在擔心什麼?按照肖衛東的理解,早都應該開拔進入疊骨峰山區,甚至可以在山裡麵設前哨營地,這樣可以更好地救援。郭南北何嘗不想快點行動,但他始終擔心曆史將會重演。
隻有參加過羅布泊深淵行動的隊員才知道其中的利害關係,但目下隻有自己在。那次行動最嚴重的後果是執行深淵任務的隊員大部分都犧牲了,隻有江一寒、楚南飛幸存。那是一種怎樣的痛?
從這點來看,當初答應南飛隻帶領四名編外隊員闖疊骨峰是何其錯誤!
“要下雨了。”肖衛東感覺到一滴雨落在臉上,憂心忡忡地望著夜空,歎道:“昨天院裡發來電報說案子毫無頭緒更無進展,公安部的專家組已經接手了,
但情況不容樂觀。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現在張宏偉的專家組又失聯了,院裡上下被弄得焦頭爛額。”
如果周芳華的科考隊真出現意外的話,損失就太大了,對國內科學界而言,可以好不誇張地說是一場超級大地震,比之深淵行動任務有過之。郭南北的心似乎被某種神秘的力量揪緊一般,不敢再想下去。
黎明時分,郭南北精挑細選的一個加強排開拔。隊員都是5619部隊新補充進來的,最老資格的隊員也不過在5619呆了一年多,而且沒有參加過重大特殊任務,平時執行的大多是武裝押運。
現在隊裡已經無法抽調更多的特戰隊員,進駐竹坪村的其他戰士都是從基層部隊抽調上來的,雖然業務比較強但跟郭南北的要求相差甚遠,這種臨陣磨槍之舉實乃無奈之舉。
特種加強排全員三十人,特設了給養保障班,陳虎任排長,郭南北是總指揮,老羅頭是向導。竹坪村真的找不出第二個熟悉疊骨峰的人了嗎?一個又老、又瘸整天咳嗽不止的老人能擔此重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