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清晨,書房的院子裡,小廝們在掃雪,發出沙沙的聲音。
杏子的說話聲,在正屋裡沉穩響起,“臘月初七,周姨媽在三房設宴請府裡的主子們去玩,姑娘們都在行酒令,三夫人借口看衣樣,將少夫人請進內室,爾後三夫人說語舒姑娘與少夫人氣性相投,讓語舒姑娘留下來陪少夫人。”
“語舒姑娘給少夫人敬茶,少夫人沒接茶,哭了起來……………”
陸雲起聽得蹙眉,她又哭了。
杏子頓了一頓,心中默想一下洛芙說的話,又道:“少夫人說,她嫁給您,本就是一場意外,您君子端方,才娶她為妻,她不能替你做主,還說聽竹院的賬目開銷,她都沒有管在手上,她在您麵前說不上話......“
陸雲起放在身側的手捏緊,眸中凝聚怒意,這些人是在逼她自辱!他千方百計娶回來的人,是能讓她們羞辱的!
好!很好!
“後來,少夫人又說,反正語舒姑娘住在府中,多來聽竹院走動,或許您自己瞧上眼了,也就皆大歡喜了。”
杏子說完後,便垂首立著,上次銀燭的事,就是公子問過以後,銀燭一家才被攆了出去。現在,不知道三夫人和周姨媽會怎樣。
屋子裡一片沉寂,陸雲起沒有發話,杏子垂頭站著,低沉的氣氛中,杏子小小打了個寒噤。
又過了許久,杏子看到陸雲起的緙絲墨靴往裡間走去,片刻後,墨靴又回來了,身前出現一本書冊。
“將這本書拿回去給少夫人,以後少夫人的事,都要來向我彙報。”陸雲起道。
杏子恭敬接過書冊,曲膝行禮,“是,奴婢知道了。”
洛芙從杏子手中接過一本稍薄的書冊,見墨色的書封上寫著春山二字。
這本書洛芙看過,是魏朝趙時明記述自己於春日交遊名山大川時的遊誌。
白玉柔荑翻動書頁,並未見書中有何字跡,洛芙莫名,他一大早特特叫杏子去書房,隻為拿這麼一本遊誌給她消磨時間?
洛芙目光放在書頁上,開口問杏子,“公子將書給你時,跟你說了什麼?”
杏子聽著洛芙這樣問,心中轉了無數個念頭,但到嘴邊,卻隻道:“公子什麼也沒說,隻讓我將這本書給您送來。”畢竟,她算是公子的婢女。
洛芙繼續翻書,到底也沒在書中尋出個蹊蹺來,想著等他下值回來後,再問他。
近幾日因著語舒的事,洛芙沒有去華陽居給李氏請過安,這日半上午,便帶著婢女們,往華陽居而去。
在華陽居外,洛芙迎麵遇見九娘從華陽居院子裡出來。
九娘也看到了洛芙,她眼眸驟亮,提裙小跑到洛芙身前,脆生生喊道:“七嫂。”
洛芙“誒”了一聲,笑著去摸她發髻上係著的紅錦緞,又問她:“你出來時,母親正在做什麼?”
九娘從洛芙手中抽出發緞,笑道:“母親在對賬本,年末了,她總有很多賬冊要對,可惜我幫不上忙。”
九娘是陸政與宋姨娘生的庶女,才剛滿十一歲,眼睛烏黑明亮,臉上肉嘟嘟的,甚為可愛。
洛芙沒忍住,伸手去捏她柔嫩嫩的臉頰,道:“行,你去吧,有空了到聽竹院尋我說話。”
九娘揉著自己的臉,與洛芙行禮告辭,走出好遠了,又飛跑回來,惹得洛芙忙喊她:“慢點、慢點,彆摔著了。”
九娘跑回洛芙身前,嘿嘿地笑,而後掂起腳,想湊到洛芙耳邊說話。
洛芙到底比她高得多,即使她掂了腳,也湊不上來,洛芙便笑著俯身,但聽九娘道:“七嫂,語舒姐姐在三房哭了兩日了,被周姨媽罵得不行。
洛芙彎著腰,亦小聲問道:“誰告訴你的?”
“五姐姐說的,她叫我不要告訴彆人,但我想告訴你,你不是彆人,你是我嫂子。”九娘糯糯道。
洛芙心上一軟,拍拍九娘的發頂,笑道:“乖孩子,跟嫂子說不打緊,但不許往外頭說了。”
九娘嬉笑著後退,一揚腦袋又跑走了,口中歡快道:“我知道,我不說的。”
洛芙望著九娘跑遠了的身影,笑著搖頭,豆蔻少女不知愁,真好。
洛芙進了華陽居,就見明堂裡管事們站了一地,李氏坐在上首太師椅上,正聽孫嬤嬤稟報賬目。
洛芙從旁邊繞到李氏身前,曲膝行禮,“給母親請安。”
李氏抬眸向洛芙看去,但見她容光瀲灩,氣韻恬適,心中一怔,這就和好了?
洛芙眸光掠向桌上的賬本,柔聲道:“母親在對賬冊麼?不知兒媳可否幫得上忙?”
李氏衝洛芙招招手,示意她到自己身邊來,待洛芙站定,便對下麵的管事們說:“這是少夫人,還不快過來見禮。
管事們聽著話,一抬頭,就見夫人身旁立著個身穿錦裙的仙女,這、這是少夫人?也太美,太年輕了。
孫嬤嬤見他們都看愣了,忙咳了一聲,眾人回神,身上驀地激出一層冷汗,趕緊低頭行禮,“見過少夫人。”
洛芙身子站得筆直,麵上微微一笑,朗聲道:“眾位主管不必多禮。”
李氏的目光覷著洛芙,見她還算鎮定,暗自點頭,雖是小戶女,到還算大方得體。
“行了,你們回去罷,明兒個來領賬本,家裡不在京的,到前院去住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