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天將傘拿來,卻道:“雨這樣大,還是讓奴婢到書房使小廝去尋公子罷,您且在屋裡等一等,說不定公子就在回來的路上了。”
不知為何,洛芙此刻心慌得厲害,若再這樣漫無頭緒的等下去,她指不定要發瘋,劈手奪過晴天手中的傘,自顧撐開,提裙步入雨中。
晴天在廊下急喚,“小姐、小姐......”
小雨和杏子忙回屋拿傘追上去。
大雨滂沱,密集的雨絲落在傘麵上,炸開一連串劈裡啪啦的聲響。雨水順著傘沿奔湧而下,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風的水簾,將洛芙娉婷的身姿裹在其中。腳下的繡鞋眨眼間便被雨水浸透,精致的裙裾也被打濕了,沉甸甸地黏附在修長的雙腿上,令
她的步履維艱。
小雨和杏子追上來,手中風燈被雨水打濕,光線明滅黯淡。
纖薄的玉肩也被淋濕,在這夏夜裡,洛芙竟覺冷意徹骨,她抬眸,凝視前方深黑雨幕,心中一片驚惶。
道路兩旁的氣死風燈大多都滅了,前方幽微的橙光在風雨中飄搖,洛芙憑記憶走在去書房的路上。
還未走到書房,前方道路儘頭有一人疾奔而來,傘也未撐,渾身濕透。
待走近了,才看清來人是陸延,隔著嘩嘩雨聲,洛芙忙喚他,“陸延,公子呢?”
陸延隻顧垂頭猛奔,這會子忽然被人攔下,抬頭一看,見是少夫人,麵上的驚慌一時沒收斂住,被洛芙瞧見,她心中一慌,驀地上前,大聲質問:“公子呢,公子在哪裡!”
陸延呼吸沉滯,雨水順著臉龐消下來,他頓了良久,結巴道:“少、少夫人,您彆擔心,公子他沒事,一會兒就回了,讓您先用晚膳。
洛芙本就心緒不寧,這時候瞧他神色閃躲,心中更是焦急,肅聲追問:“快說,公子到底在哪裡?”
陸延一時呐呐,被逼得沒法,加之心中也驚懼不定,撲通跪在地上,惶然道:“公子回、回來了,他沒事,才過影壁,這會子,隻怕到內儀門了。”
洛芙聽聞,抬腳往前奔去,陸延忙站起身,在後頭喊:“少夫人,您彆去,彆去......”
他的話淹沒在大雨中,洛芙步伐愈發快速,一股勁風吹來,傘柄從她手中飛脫,大雨瞬息澆了她滿頭滿臉,口中喘息沉重,雨水灌進嘴裡,她咬牙,提裙往內儀門方向飛奔而去。
距離內儀門還有很遠,洛芙遠遠就聽到哭聲,人影憧憧,燈火煌煌,她突然就不敢往前。
這時,小雨她們追上來,將傘迅速撐到洛芙頭頂,晴天抖開用油布包裹的碧色披風,將其披在洛芙玲瓏的嬌軀上。
前方哭聲愈重,洛芙木然舉步上前,仆婦們看到洛芙,紛紛小聲道:“少夫人來了......”說著,讓開一條道。
在閃爍不定的燈火中,洛芙直直望見擔架上的人,他腳上穿的鞋是她繡的竹枝緙絲靴,身上的衣裳是她裁製的竹葉蜀錦長衫,可那人,她卻好像不認識,她的夫君總是乾乾淨淨的,這個人滿臉血汙,身上衣裳割裂,這,不是他……………
身旁撐傘的小雨低聲抽氣,拖著洛芙的手也顫抖起來,“小、小姐......”
小廝們在一旁,撐著巨傘,將如注的大雨嚴嚴實實擋在外麵。
洛芙不相信,今晨出去時,還是好好的一個人,此刻竟無聲無息的躺在擔架上,她喉間驀地湧上一股腥甜。目光直直落在他緊閉的雙眸上,那雙眼,往昔或含情或帶笑,總是凝在她身上,如今卻緊緊閉著。
步伐似有千斤重,在嘩嘩雨聲中,洛芙艱難上前。
到了近前,她俯身下來,雙手顫抖地握住他濕漉漉帶血的手,幾番喘息,才找到聲音,“夫君、夫君………………”
淚水轟然決堤,大顆大顆砸在陸雲起臉上,衝開他臉上的血水,露出一線皙白的肌膚。
四下裡彌漫著令人窒息的沉痛悲傷,此地仆婦聽著洛芙聲聲哀傷的呼喚,下意識偏過臉去,不忍再看。
“夫君、行之……………”洛芙雙唇哆嗦,說不出一個完整的句子,心間劇痛,喉間再次湧上腥甜。
正是心如死灰之際,卻忽然感覺手心傳來一絲癢意,視線怔怔往下,再凝聚心神感受,便感到掩在衣袖下的手心裡,他的指尖在自己掌中輕劃,是......彆哭二字。
洛芙猛地呼出一口氣,震驚地再去看他臉上,卻見他依舊閉著眼。
而擔架上的陸雲起,此刻恨不得立即跳起來擁住洛芙,告訴他自己好得很,哪有那麼容易死。但如果這樣做了,前頭那般做戲,就功虧一簣了,隻好默默忍耐著,在洛芙手上一下下輕輕捏著。
這時薛先生上前,焦急道:“少夫人,要趕緊讓公子回屋治傷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