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雲起轉眸,望向榻邊兩張驚惶的麵孔,喚道:“母親。”而後目光轉向洛芙,又道:“芙兒。”
他久未開口說話,此刻聲音嘶啞,李氏和洛芙聽聞,卻有如天籟。
李氏嘴角扯了扯,笑意混著哭聲,撲在陸雲起身側,握住他的手,道:“你真是要嚇死娘了,這到底是怎回事?是誰要害你?”
陸雲起抬起裹著紗布的手,這是他握刀用力過度,虎口撕裂的傷。他輕輕拍了拍母親肩頭,含糊道:“兒子亦不知是誰,索性佯裝傷重難愈,在家躲上一陣,待查出真凶再說。”
李氏抬頭,痛惜道:“這般嚴重的傷勢,全身上下十餘處傷口,血淋淋的,哪一處不是觸目驚心,又何須佯裝。”
陸雲起唇邊扯出抹淡笑,“我沒事,母親,您先回去休息,這邊有芙兒照顧我就成。”
李氏捏著手帕按了按眼下淚水,知他們小夫妻定然有話要說,叮囑他好生修養,又道明日來看他,這才出去了。
內室裡終於隻有他們兩人了,陸雲起幽深的雙眸轉到洛芙臉上,見她雙目紅腫,心中不由將陸庭大罵了一遍。
先時他在永安街倒下後,被陸庭等人抬上馬車,就小聲吩咐讓他派人給少夫人偷偷報信,告訴她自己沒事,可這樣大的雨,她竟跑到內儀門去,真是該死。
洛芙被他這肆無忌憚的目光瞧得臉熱,跪在榻邊,低聲問:“到底是誰人害你?太子?”
陸雲起點頭,“多半是他,今日晚膳時,他召我入東宮,出來後,就遇見了截殺。”
洛芙握住他纏著繃帶的手,淚水在眼中打轉,所有的事皆因她這張臉,哽咽道:“若我毀了容,你就不會受這等傷,也沒有太子這事,隻是我毀容了,你會不會不要我?”
陸雲起眉頭緊蹙,撐著身子要起來,洛芙忙按住他,焦急道:“快彆動,你身上都是傷,一會兒傷口迸裂,又要流血。”
陸雲起堅持著要起來,洛芙無法,隻好扶他坐起,就聽他嚴肅道:“說什麼傻話,我不準你自傷自毀。”
抬手用指尖撫上她雪嫩如酥的玉麵,道:“你不知我方才殺得有多爽,這點小傷算什麼,待我好了,還想再來一場。你知道的,我從小夢想闖蕩江湖,今夜就算我的江湖第一殺。”
他說著,竟還笑了,洛芙瞪眼,伸手輕輕戳他臂上傷口,恨恨道:“算我求你了,好歹消停些罷,你方才沒瞧見母親那樣兒,魂都要嚇沒了。”
陸雲起咧嘴,笑容明朗,連聲道:“知道了,知道了,不會有下次了,快過來,讓我抱抱。”
洛芙俯身,抬手正準備擁抱他,卻又被他一把推開,但見他鼻尖微動,嫌棄道:“我身上臟,渾身都是臭的,待我沐浴了,再抱。”
洛芙一驚,忙阻止道:“身上傷口才上了藥包紮好,進水了還了得。”
“無妨,沐浴後再上藥便是。”陸雲起說著,抬腳就下了床。
儘管洛芙此前悉心地為他擦拭過身體,然而那股刺鼻的血腥味依舊縈繞不去,加之頭發也未曾清洗,此刻他感覺全身上下仿佛有無數隻小蟲在肆意爬動,令他難受極了。
他那渾身的傷,洛芙是見過的,此刻瞧他沒事人一般行動自如,嚇得一愣一愣的。
見他光著腳,自顧往浴室走去,洛芙淩亂了,他這身體到底是怎麼長的,方才太醫看時,還吐了一大口血。
慌忙奔上去,展開手攔住他,抬首直視他的深眸,正色道:“不能洗。”
陸雲起瞧著麵前嬌嬌嫩嫩的美人,眉梢一挑,俯身抱起她,“那就一起洗。”
洛芙被他嚇得不行,擔心他用力導致傷口進開,故而動都不敢動,口中直道:“你瘋了,快放我下來,陸雲起,你這個瘋子。”
最終,洛芙隻同意他淋浴。
陸雲起仗著自己手上有傷,讓洛芙伺候他脫衣淋浴,見她不動,抿唇笑道:“方才給我擦身體的時候,怎麼不害羞?”
一整夜,洛芙差點嚇得魂飛魄散,這會子好不容易心緒緩和下來,他竟還有心情逗弄她,便抬手擰他腰間完好的地方,惱道:“你非要將我嚇死是不是?”
陸雲起抬手牽過洛芙的手,柔聲道:“對不起,下次我提前告訴你好不好?”
洛芙瞪眼,“還有下次?”
陸雲起笑,“好好,沒有下次。”
待到洛芙紅著臉,給他脫了衣裳淋浴,他垂首瞧著自己腿間,喃喃道:“還好這處沒傷著,不然你可有得哭了。“
洛芙羞得沒處躲,咬牙道:“閉嘴!”
待到他完全清洗乾淨,洛芙渾身也被淋濕了。
“夫人衣裳濕了,少不得要為夫伺候你沐浴。”他說著,抬手就去扯洛芙衣帶。
在他豺狼般的眼神下,洛芙心尖發顫,又羞又惱,使了力氣推他出去,怒道:“誰要你伺候!”
胡亂淋浴一番,將頭發也洗了,穿上抹胸百蝶穿花長裙,散著發步出浴室,便見陸雲起坐在圓桌邊自己上藥包紮傷口。
洛芙忙走過去,從他手中奪過藥瓶,“怎的不等我出來?”
陸雲起不想讓她看見傷口掉眼淚,準備自己收拾好,她卻這麼快出來了。便也沒再多言,任她給自己上藥。
他身上傷口雖多,但左手手臂上傷得最重,又深又長的一條刀口,此刻溢出血珠。
洛芙將藥粉輕輕灑在流血的皮肉上,一麵問:“痛不痛?”一麵給他溫柔吹氣。
陸雲起瞧著她紅唇微撅,雪靨一鼓一鼓地,滿臉都是心疼之色,一時間,身上仿似被春風拂過,心間溢滿柔情。
他輕聲道:“芙兒,不疼的。”
可她卻落了淚,哽咽道:“我疼。”
這一刻,陸雲起身體裡經過猛烈廝殺後緊繃著的心弦,瞬息崩斷,將她攬進懷裡抱到腿上,抬起她發紅的玉麵,垂首吻她眼睛、鼻尖,再到嘴唇,萬般輕柔與憐惜。
他輕歎:“芙兒,對不起,往後我再也不這樣教你擔心了。”
洛芙未穿褙子,光潔的玉臂柔柔攀著他的肩,閉眸去吻他,將滿心恐懼傾訴。
此刻晴天卻撩開珠簾走了進來,垂首道:“小姐,晚膳您還未......”不經意抬眸瞧見內室裡的兩個人,見鬼般地看向陸雲起,他不是還昏迷著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