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院長，縣裡有個文件，在內網上，您看一下。”朱振華一大早就接到了縣政府的電話。聽到是縣裡發來的文件，朱振華立刻想到了前幾天秦風跟他說的事。本以為縣政府扶持衛生院的事，應該不會這麼快，沒想到才過幾天，文件居然就下來了。看來這個縣長魄力不小。乾起事來雷厲風行。點開縣政府內網，朱振華找到了最新文件。衛生院扶持計劃赫然在列。朱振華仔細閱覽著這份計劃。他發現製定這個計劃的人對衛生院的了解程度，簡直不亞於他，而這個計劃與其說是扶持衛生院，不如說是在扶持中醫科。裡麵大段大段的內容都是在提中醫科，西醫科隻字未提，不對，提了，說的是西醫科的醫生如果轉而學習中醫的話，可以有工資獎勵，不過能否拿到這個工資，則需要經曆各項考核，達到指標才能拿到獎勵。看完這個扶持計劃書，朱振華臉上的笑意更盛。這和他的想法簡直不謀而合。最重要的是，縣政府為了扶持衛生院，決定加大財政撥款。如此一來，朱振華就根本不需要擔心改革的過分激進，從而使得西醫科營收斷崖式下跌。有縣政府的支持，至少在這一年半載內，衛生院的營收都不會出現太大的問題。而一年多的時間，衛生院足夠轉型為以中醫為主，西醫為輔的綜合型衛生院。到那時，衛生院便不用被儀器設備和昂貴的西藥所綁架。成本的降低意味著衛生院不用維持高額營收也能夠很好的生存下去。興許以這樣的模式發展下去，未來的營收未必比現在差。這樣就能夠一舉三得，既能夠保障老百姓的健康，也能夠確保不會有人因病致貧，還能夠讓衛生院穩定持續地經營下去。朱振華立刻拿起了手邊的座機電話，通知各科室醫生護士，今晚八點開全體大會。衛生院這些年來，可是很少開全體大會。眾人印象中隻有三次。上一次還是在三年前。……晚上，衛生院裡的醫生護士紛紛從家裡趕了過來。除卻三五個護士要堅守崗位之外，其餘的幾十人都紛紛來到了衛生院的會議廳。“誒，院長開大會到底是為什麼啊？有人知道嗎？”“我估計是為了表揚中醫科。”“表揚中醫科？”“我也聽說了，最近中醫科的接診量基本和咱們這邊持平了，他們那麼點人，接診量就跟我們差不多了，表彰也是理所當然的。”“接診量跟我們差不多？那他們怎麼忙得過來的，我看他們病房連人都沒有，難不成病人來了之後，他們全給治好了？”“當然不是全都治好了，大部分都拿藥回家喝去了，好沒好誰知道呢？”“……”西醫科一眾醫生護士正在交頭接耳，大家都在猜測此次大會的內容。毫無疑問，中醫科最近做出來的成績很是耀眼，即便是西醫科的人也不得不承認這個數據。不過院長為此還專門開一個大會的話，西醫科的人多多少少都有點不服氣。畢竟大家數據都差不多，且西醫科常年保持下來，也沒見院長有什麼表示啊。總不能中醫科跟他們一樣了，就專門開個大會表揚吧。這就有點厚此薄彼了！秦風他們這邊也是一樣，都在猜測大會的內容。不過中醫科人少，醫護人員加起來正好十個人。跟西醫科比起來完全不夠看。“護士長，你知道今天的大會主題麼？”方訓茹問。柳嫻搖搖頭，“不知道。”“連你都不知道？”方訓茹有些驚訝，隨後她將目光移向袁傑，“袁主任，你呢？”袁傑問過朱振華，自然是很清楚內幕的，不過現在人多嘴雜，不是說話的時候，“等會就知道了，不是壞事。”不是壞事？方訓茹和幾個護士更加期待了。就在這時，朱振華也終於是走到了議會廳。眾人議論的聲音頓時小了不少。朱振華坐在眾人麵前，放下手裡的茶杯和文件，笑吟吟地看著眾人。“我知道大家平日裡都很累，所以基本不會開什麼會，有事就直接說，今天之所以在大家休息的時候把大家叫過來，是因為這件事情不單是我們衛生院的事。”“今天早上縣政府發來了一個文件，也就是我手上的這份，文件內容在開會之後，我會交給兩個科室的主任觀看，由你們下去具體傳達業務方麵的工作，那接下來我就要開始進入今天的正題了。”“縣政府決定要加大對我們衛生院的財政撥款，時間是從明年年初開始，也就是說距離現在隻有三個月的時間了。”加大財政撥款？眾人聽到這個消息，紛紛喜上眉梢。還能有這好事？衛生院雖然是公家單位，可是它也是個自收自支的單位，財政撥款的比例很小。但蚊子再小也是肉，財政撥款增加，意味著他們的收入都能夠得到保障，甚至還有可能提升。誰會拒絕自己的賬上每月多出幾百塊錢呢？然而就在大家高興之時，朱振華卻是話鋒一轉。“不過這次的財政撥款有一個專項規定，縣政府要求衛生院著力建設中醫科，大力培養中醫人才，同時完善各種配套設施，什麼意思呢？就是這筆財政撥款要用在中醫科這邊。”什麼！？聽到這番話，西醫科的所有人都愣了。這筆財政撥款全用在中醫科？縣政府這是乾嘛？為什麼如此偏袒中醫科？西醫科的人有點不理解。而坐在最前麵的肖磊，卻是露出了果不其然的表情。對於這個結果，肖磊並不驚訝。因為閔嶺村一事，徹底讓縣政府的人看到了中醫科的潛力。縣長有這個計劃屬實正常。可他沒想到的是，這個計劃施行的居然如此之快。看來西醫科注定要衰敗了！肖磊苦笑連連。坐在最右側的季泉則是略有深意地瞥向秦風。朱振華看著對麵鬨哄哄的樣子，心中也是了然。其實這個計劃多多少少對西醫科的人都有點不公平。可是沒辦法，改革就必然會有陣痛，也必然會導致很多人利益受損。“我知道，之前我的種種做法讓大家覺得我在偏袒中醫科，現在縣政府撥款又指定了中醫科，大家心裡肯定會不舒服，會有情緒，我允許大家說出來，哪怕是罵我都行，現在，我給大家一個機會，等你們說完了，我再給你們一一解釋，怎麼樣？”朱振華笑道。朱振華話音落下，西醫科的人也安靜下來。很快，坐在第二排的馬醫生站了起來。他的憤怒幾乎是寫在臉上，“院長，我知道你是中醫出身，對中醫偏袒那是無可厚非的，但是縣政府的財政撥款全部給中醫科，我覺得這裡麵存在一個公平的問題。”“我知道，最近中醫科的接診量變多了，已經有了跟西醫科持平的水平，但是這並不意味著中醫科就能夠產生與西醫科相等的營收，我們西醫科撐起了衛生院的營收，院長還要針對我們，這就有點說不過去了吧。”馬醫生的話得到了很多人的認可。明明西醫科貢獻最大，結果卻是什麼好處都沒撈著。反倒是剛剛有點氣色的中醫科，卻屢屢受到照顧。都說患寡而不患均，大家生氣也是再正常不過了。朱振華澹笑地喝了口水，“馬醫生，你我都很清楚西醫科的營收到底是怎麼來的，不說彆的，就說急診科，一個被電動車撞傷的患者，腿部淤青，腦袋受到了撞擊，西醫科要求病人住院觀察，每天打點滴。”“連續三天做各項檢查，此後住院觀察四天，七天後病人出院，總費用五千四百三十六，因為是意外事故，有交警介入，所以病人無法用醫保報銷，這五千多需要病人一力承擔。”“我知道，西醫科之所以讓病人做各項檢查，並不是故意重複，而是害怕病人體內會有淤血，從而導致病情加重，這是醫學知識的局限，並不是大家的問題。”“可是大家有沒有想過，一個傷勢這麼輕的病人，回家就能自愈的病，落到咱們手上，卻要花五千多，這還沒有算上病人的誤工費，陪護費，如此算下來，病人付出的代價遠不止五千。”“我問你們，這個錢如果直接到你們手上，你們覺得燙手嗎？”這個問題一出，眾人頓時沉默了。他們不是不知道這些東西。隻不過向來如此，便覺得理所當然。有時候碰到一些明明病情還不明朗卻急著要出院的病人，醫生們都格外的老火。他們並不是想要把病人捆在這裡榨乾他的錢財，隻是擔心他出院後病情加重，到時候還是要回到醫院治療。可是很多醫生忘了，他們從一開始就在醫院住不起。其實也並不是他們忘了，而是病人的錢根本就沒有到他們手上，所以很多醫生在治療的過程中，極少會把病人的經濟狀況納入治療方案中。這就導致很多醫生看上去有些“不近人情”，不讓病人出院的關心也變成了要訛人錢財的歹意。這其實是西醫醫學知識體係中的不足，隻不過這份不足轉嫁到了病人身上。從而造成了很多不必要的醫患矛盾。“院長，那畢竟隻是個例，怎麼能一概而論？”有護士說道。個例？朱振華隨即道，“哦？那感冒呢？也是個例嗎？小小的感冒要看六七天，病人還得交兩三百的醫藥費，大家覺得合理嗎？明明感冒自愈的時間就是一周，大家說說，咱們這是在治病，還是在訛錢？”有醫生不服，“中醫就能治好感冒嗎？”朱振華笑著指了指秦風，“你去問問找秦風看過病的患者，經過秦風治療的感冒患者，幾乎都是當天痊愈，沒有一個超過一天。”這麼厲害？西醫科不少人看向秦風。雖然大家都在傳秦風的醫術很強，但是西醫科的人都沒有一個準確的概念。這會他們算是有了一個清晰的認知。感冒的確不是什麼大病，可是西醫科這邊還沒有任何一個醫生敢說病人能夠在一天之內痊愈。秦風能做到，就足以說明中醫的療效的確有點誇張。“院長，我們都是醫生，可你為什麼總是站在病人的角度講話？現在搞這些東西，我們今後發不出來工資怎麼辦？不能光顧著病人的利益讓我們餓死啊。”林醫生道。聽到這句話，一直含有笑意的朱振華頓時扳起了臉，他一拍桌子，大喝道，“林旭，你再說一遍！？”眾人見朱振華突然發怒，不由得正襟危坐。大家似乎都從林旭的話語中聽出了朱振華憤怒的原因。“身為醫生，不以病人為先，那該以什麼為先？利益？我知道你們不喜歡聽那些虛頭巴腦冠冕堂皇的話，但是我今天還就必須要說，你們當初選擇醫生這份職業，就注定了這輩子不能有發大財的機會，因為你們的錢，都是患者給的，你拿了這筆錢就得對得起自己的良心。”“我知道很多人的心裡隻有自己的三瓜兩棗，有的人家庭也很困難，可是誰說讓你們工資發不出來了，縣政府計劃裡寫了，如果有人願意學習中醫，將會給你們發放工資獎勵，讓你們帶薪學習難道還不夠？”學中醫有獎勵？聽到這個話，西醫科的人頓時眼前一亮。不過大部分人都意識到了一個問題。想要拿到這份獎勵，恐怕也不是什麼簡單的事。指不定還得有各項考核。畫大餅嘛！在座的都是老油條，不見兔子不撒鷹的那種。三兩句話就想讓他們改變觀念，不太現實。“院長，學中醫有人教嗎？”季泉忽然起身問道。經過閔嶺村一事，再結合今天的大會，季泉敏銳地察覺到了一個信息。那就是從今天開始，西醫科的發展空間恐怕已經沒有了，今後中醫科才是大家努力的方向。那麼誰最快地學會中醫，就能夠站在風口上享受紅利。所以季泉得為自己爭取一下，最好是讓院長安排秦風教他中醫。“當然有，秦風，你來跟大家聊聊怎麼學中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