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途中,周大義問出了自己的困惑。
陳榕並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先讓周大義說了下所謂“藥玉”的現狀。
聽周大義講完之後,她明
白了“藥玉”是這時代玻璃的叫法,有顏色透明度又差的玻璃看起來還真有玉的模樣,因此才有了藥玉的稱呼。因玻璃的原材料之一是石英石這樣的“石頭”,上層階級覺得它不上檔次,不喜歡這種材料製作的東西,因此這種工藝隻在民間流傳,做些小玩意兒。
陳榕仔細看過陶二郎做的玻璃製品,確實相對來說比較粗糙。如今大鄴的瓷器市場非常成熟,瓷器和玻璃的功用在這個時代幾乎都相同,因此更成熟的瓷器擠壓了玻璃的生存空間,導致玻璃產業隻在民間流行,上層階級對此不聞不問,沒有足夠的投入自然無法改進工藝,玻璃便隻能頂著“藥玉”這種帶著些許貶低意味的名字,進入“無投入無改善→上層看不上因此不投入→無投入無改善”這樣的惡性死循環。
陳榕想起來她的城堡主塔一層其實是有窗玻璃的,隻不過整個主塔的材質都令人捉摸不透,那看起來綠油油的仿古半透明玻璃實際上似乎也不是玻璃。
那日見潘如悅時,她也順口提到了“琉璃高腳杯”,當時潘如悅並未多說什麼,她口中的琉璃自然指的是玻璃,可潘如悅以為的,或許是另一種材質。
不管怎麼說,玻璃都是非常有用的材料。陳榕本以為要從頭來過,因此製作玻璃的計劃是比較靠後的,如今發現有現成的工匠和工藝可用,自然不能放過。
“因為藥玉是種可塑性非常強的材料。”陳榕道,“這對陳家堡未來的發展有大用。”
周大義回想起陳榕起初看到“倒掖氣”時似乎並不知道它是用什麼做的,如今卻說藥玉很有用……
然而,他不懂陳姑娘的事兒多著呢,陳姑娘說的,能有錯嗎!
“是,小人明白了!”周大義又小聲道,“要不要留個人盯著那陶二郎?免得他被彆人給截了去。”
陳榕:“……”
這周大義,要麼極端輕視,要麼重視過頭,怎麼這麼二極管呢……
“無妨,沒有他也可以有彆人。”陳榕滿不在乎地笑道,“走吧,我們還要去見潘姑娘呢。”
周大義聞言,心中暗暗欽佩,不愧是陳姑娘,總是胸有成竹的模樣!
等一行人來到潘府門口,陳榕才想起她最初的目的是找堿。可陶二郎的事一耽擱,再去找堿就有點晚了,隻好等見完潘如悅再說。
陳榕跟門房自報姓名,說要見潘姑娘。潘姑娘許是叮囑過門房,門房並未為難陳榕,很爽快地進去通報,不一會兒,潘姑娘的貼身丫鬟拈花便出來了。
這回
拈花領著三人走的是另一條路,走了好一會兒,才在類似庫房的地方停下。
潘如悅早已在此等候。
常平按照拈花的指點將葡萄酒背到庫房中放下。這一路上因為有陳榕的叮囑,他非常小心,十個瓷瓶都沒有破損。
隨後常平和周大義都離開了庫房。葡萄酒的事,陳榕那邊隻有她和小蓮知道詳情,當日分裝酒時也隻有他們二人在場,其餘人隻知道瓷瓶裡裝了酒之類的東西,卻不知道是什麼酒。
潘如悅檢查了一個瓷瓶裡的葡萄酒,隨後拈花將剩下的九個瓷瓶一一查驗過,對潘如悅點了點頭。
潘如悅麵露微笑:“陳姑娘隨我來。”
二人去了庫房旁的廂房。
潘如悅先為陳榕斟了茶,隨後從一個精致的木盒中取出數張銀票,推到陳榕麵前:“一共三百兩,潘家惠和錢莊的銀票,隨時可取。”
陳榕接過,微笑道:“跟潘姑娘做生意真是痛快。”
潘如悅溫婉輕笑:“我潘家講究的是銀貨兩訖,童叟無欺。今後相處久了,陳姑娘自然能體會到。另外,陳姑娘要的磚瓦已備好三成,不知要送往何處?”
陳榕笑了笑道:“我家實在有些偏,這樣吧,我留個人帶路,勞煩潘姑娘安排人送貨上門。”
她抽出兩張五十兩的銀票推了回去:“這是定金。”
三成的貨連五十兩都不需要,陳榕如此是為了顯示誠意。
潘如悅並未收下陳榕的定金,隻掩唇笑道:“我信得過陳姑娘。”
接著,她又從木盒中取出一疊銀票,送到陳榕跟前:“這是一千兩,我再要二十五瓷瓶。”
陳榕眉頭微挑。
潘如悅笑道:“耀祖上回嘗過後同我說,這酒品相極好,三十兩低了些。不過先前的既然已說好,便不變了,從這回開始,四十兩一瓷瓶。陳姑娘意下如何?”
陳榕知道潘如悅最初給的價格一定是偏低了,而今日大幅度加價自然也不是愧疚心理,商人哪來的這種心態?隻怕四十兩這個價格距離真正的零售價還差得遠呢,潘如悅用大幅度提高的四十兩,是為了堵她的胃口,以一種慷慨的姿態激她,不讓她抬價。
陳榕本來就沒想過抬價,畢竟她乾的是無本厚利的買賣,光一桶葡萄酒就能賣個大幾千兩,夠她用很久的了。
不過嘛,姿態還是要做出來的。
陳榕捏著茶蓋輕輕在茶杯沿滑動,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微勾嘴角:“即便是四十兩銀子,潘家的毛利也在十成以上吧?”
潘如悅身子微微後傾,不答反問:“那陳姑娘呢?據我所知,潿州二十年來都不曾有西岐的葡萄販入。”
陳榕笑著抬手指了指天:“地上是不曾販入……許是老天爺見我陳家堡順眼,送於我陳家堡的呢?”
她說的可是大實話,就看人家敢不敢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