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嬤嬤:“……”
雖然裡頭是她自己的口水……但已經吐出去的口水,自己再往嘴裡吃,怎麼想都覺得惡心。
“老奴哪敢吃這個,這是專門給陳姑娘備的,陳姑娘還是趁熱喝了吧。”鐘嬤嬤假笑著推拒道。
陳榕笑道:“人人平等嘛,我喝得,鐘嬤嬤你怎麼喝不得?快喝吧,冷了就不好喝了。”
鐘嬤嬤還要再推,卻見陳榕啥時冷下臉:“你為什麼推三阻四的?是不是在裡麵下了毒想害死我?好啊,我不過就是讓你幫我拿點吃的,你就想殺了我,你真是好毒的心思!我要告訴謝縣令!”
說完,陳榕就去拿石桌上的枸杞蓮子羹,想要將它砸了。
看出陳榕的意圖,鐘嬤嬤連忙先她一步搶了那碗蓮子羹,端起便一股腦兒喝了下去。
若讓這陳姑娘將蓮子羹摔了,她就真說不清了!論心思歹毒,她哪裡及得上這陳姑娘!
等鐘嬤嬤把喝光的碗底給陳榕看,陳榕才看著並無異常的鐘嬤嬤,似有些惋惜地說:“真沒毒啊?”
“老奴怎麼敢毒害陳姑娘!”鐘嬤嬤忍著惡心憤恨地說,“陳姑娘看吧,老奴吃了可半點事沒有!”
“那我怎麼知道你沒有事先服下解藥?”陳榕硬是找出了個一個盲點。
鐘嬤嬤被陳榕氣得渾身發抖,偏偏反駁不了,整個人像是吹脹的氣球似的,隨時可能爆發。
陳榕見好就收,站起身伸了個懶腰道:“算了,好困啊,我先睡啦。鐘嬤嬤你也早點睡哦。”
她擺擺手,姿態悠閒地回了自己的屋子,把氣得不行隻怕整晚都要睡不著的鐘嬤嬤留在了身後。
鐘嬤嬤氣惱地盯著陳榕進了屋,偏又什麼都做不了,她指著邊上那丫鬟道:“你晚上好好盯著她,彆讓她跑了!”
那丫鬟方才悶不吭聲,怕被殃及了,此刻見鐘嬤嬤指著自己,才小聲惶恐地說:“是,</鐘嬤嬤。”
鐘嬤嬤又呸了一聲,這才猶帶怒火回了自己屋。
陳榕回屋子後就收回了笑臉,被關了這麼多天,她也就這點樂子了。
陳家堡主塔中的光跟自然光很像,不怎麼傷眼睛,她晚上經常做些事,但在這兒,油燈的光太暗了,太早了她又睡不著,隻好便用煤爐暖暖身子,看看天上的星座解悶。煤爐她不敢放室內用,怕中毒。
在桌旁坐下後,陳榕撐著下巴發了會兒呆。在手腳冰涼之前,她站起身,卻在回頭一瞬間被屋子裡突然出現的一個黑衣人嚇了一跳,驀地後退了一大步。
隻見那黑衣人似乎也未料到她會突然回頭,同樣往後退了小半步,隨即連忙開口道:“姑娘,在下並無惡意。”
他的聲音很低沉,顯然是故意壓低了嗓音說話。
陳榕表情古怪:“這位壯士,您這樣的打扮,又在半夜進入一位姑娘的閨房,這種話換您,您信麼?”
黑衣人沉默片刻,低聲道:“姑娘說得也有幾分道理。”
陳榕看了眼黑衣人背後那未關嚴實的窗戶,手一攤道:“那就請壯士原路離開吧。”
黑衣人沒動,想了想取出隨身攜帶的匕首,往前一步放在桌上,對陳榕道:“這是在下的誠意。若我有任何不軌之舉,姑娘可以動手。”
陳榕看了眼那匕首道:“這位壯士,我說個故事吧。”
黑衣人:“嗯?”
陳榕道:“從前有一隻狼,把一根棍子給了一隻兔子,然後說,我對你沒惡意,若我有異動,你可以拿棍子抽我。”
說完後,陳榕就看著那黑衣人。
黑衣人也看著她。
他幾乎要被她的故事說服了,如果他不是有事想詢問的話。
此黑衣人自然就是燕黎,方才在院中,他聽到陳榕出聲時就覺得那聲音耳熟,聽了會兒後便想了起來,正是在黑風寨中那個“有情有義,有勇有謀”的女子。
他萬沒想到,會在此地再見到她。
再後來聽這位陳姑娘捉弄那老婦,他險些笑出聲來。若她平日也是如此,也難怪那老婦氣得往她的蓮子羹裡吐口水了。
此刻見陳榕依然一臉戒備地看著自己,燕黎想了想,乾脆在她原先坐過的那張桌子旁坐下,看著她笑道:“既然無法說服陳姑娘,那在下便不費口舌了。在下隻是想問陳姑娘幾個問題,是關於謝知和的。”
這位陳姑娘應當是被謝知和軟禁了,從她口中,或許他能問出
點什麼來。
陳榕在那黑衣人坐下時便又退了一步。
她其實沒表現出來的那麼戒備,警惕是有,但還不到慌張的地步。這裡是謝知和的地盤,能潛進來的,自然跟謝知和不對付,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嘛……至少她可以聽聽他要說些什麼。
也是因為此人潛進來後表現得並不凶惡,她才沒有第一時間喊人。
“這位壯士,跟謝縣令有仇?”陳榕問。
“仇……倒也算不上。
”燕黎道,“在下隻是有些好奇,這位謝縣令最近在忙些什麼。”
陳榕很想說上一句他正忙著造反呢,能問出這種問題的,說不定正是齊王府來的人!官方接警了!
可她又有點擔心這是謝知和派來試探的,這要是亂說話,她就完蛋了。
陳榕待在縣衙的這些日子,謝知和言語間頗多試探,她要麼當做聽不懂,要麼笑而不語,好在她所說的聯係日子還未到,謝知和的態度並不強硬。
也正因為如此,見有黑衣人來,她實在忍不住懷疑是謝知和下的圈套。
他又不是沒弄過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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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榕決定先穩一手,她詫異道:“此事不該問我,我不過是階下囚,可不知謝縣令日日在忙著什麼。”
燕黎稍一思索,便明白她在懷疑他的身份。
想想自己此刻全副武裝,隻露出了雙眼睛,連聲音都故作低沉,將來即便再見麵她也不會認出自己,他便掏出一塊令牌放在桌上道:“姑娘,在下是齊王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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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榕看向擺在桌上的令牌,那是塊燙金牌子,上有齊王二字,邊上雕刻著精美的花紋,極有質感。
“我怎麼知道這不是假牌子?”陳榕道。
“姑娘可以拿去細看。”燕黎很有耐心地說,“齊王府的令牌上,吊著微雕核桃。”
陳榕慢慢挪到桌邊,拿起那塊令牌,令牌的底部用一根紅繩連著個小核桃,核桃內是一幅微雕,似是白鶴賀壽圖,即便在昏暗的燈光下,也能看出雕工的精致,堪稱藝術品。
“是挺好看的……但我又不知道齊王府的令牌有什麼特征,怎麼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陳榕反問。
燕黎道:“這樣的微雕,需能工巧匠花上三個月時間雕刻,市價至少三百兩。”
“所以呢?”陳榕道,“若有人敢假冒齊王府的人,必定膽大包天,拚上性命的事兒,怎可能不多花些銀錢?”
陳榕知道自己現在還挺杠的,但沒辦法,為了她自己的小命著想,被人當杠精,總比被人乾掉好。
燕黎又一次沉默了。
要取信這位姑娘,還真是難。可這也從側麵反映出來,這位姑娘的處境很危險,才會如此警惕。
他想了想,不再往外拿東西,而是對她道:“數日
前,齊王府季良季百戶收到了潘府寄來的信。”
陳榕看著他,心想也有可能是謝知和截取了那封信。
燕黎繼續道:“兩個月前,季百戶曾來慶平見過潘榮,想歸還在黑風寨繳獲的葡萄酒。”
其實他要取信這位陳姑娘很簡單,隻要取下麵罩,她就能認出,他便是當日在黑風寨的齊王府人,他當時並未暴露身份,她應當不知他是齊王世子,但知道他是齊王府的人。
但有極小的可能,謝
知和與這位姑娘是在演戲,引他入甕。他不想暴露自身,甚至連他拿出來的齊王府令牌,其實都是假的。
在慶平再次見到這位姑娘之後,燕黎幾乎可以確信,她跟潘家一定有聯係。這世上哪來那麼多巧合?是以,他故意點出葡萄酒一事來讓她相信他是齊王府之人,但又未多說,仿佛隻是在解釋與潘府相識的前因,以免她知道他認出了她。
陳榕聽眼前這黑衣人說了這兩句話之後,便幾乎確信了他是齊王府的人。
葡萄酒一事,並非可以到處宣揚之事,她很肯定齊王府不會拿著那事到處亂說,黑風寨一事發生時,謝知和還沒來呢。
那麼會不會有可能是潘家人告訴了謝知和那件事?
陳榕想了想,認為不會。其一,潘家人跟她已不隻是生意夥伴,這家人值得信任,其二,她和潘家人是一條船上的戰友,船翻了誰都不好過。若說是潘家的信被謝知和截了,他早來找她麻煩了。
在確認了對方的身份後,陳榕再看眼前這個黑衣人,卻覺得越看越眼熟。學過素描的,對人物特征的把握上,總有一些獨到之處,若當她當街遇到這麼個蒙麵的人,她一定認不出來,可在對方提到黑風寨葡萄酒之後,她的記憶複蘇了。
這個男人露在外頭的那雙眼睛很好看,溫和中帶著些許堅毅。
……好像就是那次在黑風寨中,她推給二當家的那個華服男子啊!
陳榕先是一驚,還以為這個男人認出她就是葡萄酒的所有者,但隨即她意識到,他提及黑風寨和葡萄酒,隻是在順口解釋齊王府與潘府有來往的前因。
都那麼久過去了,當時她還挺狼狽的,此刻這人應當認不出她來了吧?畢竟上回季良來潘府找她沒找著也就走了,後來沒再找過她,顯然並未將她這樣的小人物放在心上。過去了那麼久,這個當初跟季良一起混入黑風寨的男人,沒道理還記著她。
這麼一想,陳榕疑惑道:“潘榮是誰?”
假裝沒認出這個男人的她,當然應該矢口否認自己跟潘家的關係。
燕黎:“……”好難。
作者有話要說:燕黎:幸好她不知道我認出了她。
陳榕:幸好他不知道我認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