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先生,你將來的學生都是普通農人的孩子,或許會衝撞了你,他們是無心的,隻是不懂,慢慢教便好。”陳榕先打了個預防針。
燕黎點頭道:“小生心裡有數。”
他看著周邊的一切,還是禁不住讚歎道:“陳姑娘大才,竟將此地管理得如此紅火。”
他看得出來,這些房子都是新的,不會超過一年。就這麼點時間,能在這種路都不怎麼通的地方從無到有造出這麼大規模的“村寨”,他確實很佩服她的能力。
陳榕謙虛地笑道:“我一個人哪裡管得過來,小蓮、吳小萍、武力他們,就幫了我很多。”
她也就出點銀子,指點個大方向,具體事務,都是他們一點點做下來的,她實在不敢居功。
燕黎輕笑:“能有如此多能人相助,足可見陳姑娘有多得人心。”
陳榕腳步一頓,看向燕黎:“你可不要亂說啊。”
燕黎不解。
陳榕想,得人心者得天下,但她可沒有得天下的野心。管理一個陳家堡她就要累癱了,整個天下?舒舒服服地躺著不好嗎?
在這位藩王世子麵前,陳榕覺得很有必要表明一下自己的無害。雖然她覺得燕黎接地氣,但他會不想要這個天下嗎?特彆是眼看著大鄴就要亂了,他家說不定也想分一杯羹。
“什麼得不得人心的,他們隻是無處可去罷了。”陳榕道,“我收留了他們,他們便留下儘一分力,如此而已。”
燕黎恍然笑道:“姑娘大善。確實是這個道理,如今我被陳姑娘收留,也定會儘心儘力、鞠躬儘瘁。”
陳榕:“……”她怎麼敢收留那麼大一尊大神哦。
……也不對,她連皇太孫都收留了,就算再收留一個藩王世子又如何?更何況,現在燕黎隱姓埋名待下不走,她這也造成事實上的收留了。
她忙道:“不用不用,就普通地教個書而已,不必如此。”
二人說著話便到了生產區,這邊從一大早就開始忙忙碌碌的了。
“這是香皂工坊,裡麵正在生產的便是我陳家堡的自有品牌‘凝脂’香皂,‘香露’這種香水也在此地生產。我們平常洗手用的香皂,就來自此地。邊上是玻璃工坊,玻璃就是藥玉,塑形性很好,凝脂和香露的外包裝就是這裡生產的。”陳榕心想,還有裝給你的報酬的那些酒瓶,“這邊可以進去看看。”
燕黎跟著陳榕進入玻璃工坊,看著裡頭熱火朝天的景象,不禁微微驚歎。
藥玉他是知道的,不過因為各方麵都不如瓷器,因此齊王府基本見不著藥玉製品。沒想到陳姑娘能將一個簡單的藥玉,不,玻璃,玩出如此的花樣來。
陶二郎正帶著徒弟們生產,香皂盒、葡萄酒瓶、香水瓶、玻璃杯……整個陳家堡自用的玻璃和賣出去的玻璃製品量很大,因此玻璃工坊沒一天停下來的。
香水瓶對工藝和審美的要求比較高,一般是陶二郎親自製作,因為量相對少,他還顧得來,他的徒弟們則分彆生產其餘的東西,分工合作。
在陳榕進來時,陶二郎立即放下手中的工作要過來,被陳榕揮揮手阻止了,陶二郎的兒子,被陳榕收為弟子的陶小房本正在一旁觀摩,跑過來道:“老師。”
陳榕點點頭,叮囑道:“小心些,彆傷到自己。”
陶小房連忙點頭:“是,老師。”
“時間快差不多了,準備下去上課。”陳榕道。
陶小房乖巧地應下,一溜煙跑了出去。陳榕收下陶小房當弟子之後,也就是讓陶小房多了個名頭,其餘並無什麼變化,他上課還是跟其餘人一起。
“李先生,若有興趣,可以親自試試。”陳榕見燕黎看得仔細,似乎頗感興趣,便提議道。
燕黎笑著拒絕:“不必了,小生這樣看看便好。”
二人又看了會兒,陳榕便帶著燕黎去參觀下一個工坊。其餘的工坊其他地方都可見到,也沒什麼可看的,而到了相廣成所說的那間跟彆的屋子明顯離得特彆遠的實驗室十米外,陳榕就已停下了腳步。
“這裡麵便是相道長所在的實驗室了,我們在這裡看看就好,進去怕有危險。”陳榕道。
燕黎探看一眼,雖心中依然有些好奇,卻並不打算偷溜進去看。陳姑娘都如此規勸了,他當然要聽勸。
此時他已忘記,以往不管季良如何勸說,他該以身犯險的還是照做不誤。
“這裡是倉庫。”陳榕指著最後一個比前麵那些都大的房子道,“陳家堡的大半糧物,都在這裡了。”
說是倉庫,但實際上除了儲藏物資之外,被服組的人日常在此地辦公,從陳家堡主塔拿出來的各種農具,多半也放在此地,甚至連“醫務室”都暫時在此地,沒彆的原因,隻是這裡地方大,孩子們都在此地讀書,翁茯苓作為老師之一,自然還是一起在這裡方便。
“好了,陳家堡就這麼大,該看的都看了,若李先生方便,此刻便開始上課?”陳榕領著燕黎來到倉庫區角落一個布置成現代教室模樣的大房間時說。
此刻,房間裡已經坐滿了年齡有大有小的孩子,正在各自大聲朗讀著前一天老師教的內容。
陳榕又補充道:“不必怎麼備課,帶著他們讀書就行。”
燕黎欣然應允:“好。”
隻是領著孩子讀書,確實簡單。
陳榕和燕黎一起走進課堂,原本大聲朗讀的孩子們登時安靜下來,一雙雙小眼睛紛紛往燕黎這個新麵孔看。
“同學們,這位是李言李先生,是我給大家請的代課先生,這段時間就由他替我給大家上課,大家表示熱烈歡迎!”
在陳榕的帶動之下,淳樸的孩子們啪啪啪地用力鼓起掌來,沒省一點力氣。
這種在陳家堡流行的聚眾鼓掌文化對燕黎來說自然是個新鮮事,不過他隻是含笑站在那兒,似乎對此習以為常。
等陳榕向下壓了壓掌,掌聲才漸漸止歇。
她見不少孩子似乎對她的暫離有些舍不得,便笑道:“大家可要好好聽李先生的話,他什麼都懂,可比我厲害多了。不許調皮搗蛋,都記住了嗎?”
“是,記住了——”孩子們用特有的軟糯嗓音拉長了聲音道。
燕黎剛要謙虛幾句,陳榕卻一眼看到吳小萍在課堂外的身影,歉然道:“李先生,我先出去一下,你跟孩子們熟悉熟悉。”
她快步走出去,留下燕黎跟孩子們大眼瞪小眼。
燕黎輕咳一聲,去拿起前排一個小姑娘的書,隻見是一本千字文,已經翻到中間了。
他柔聲問小姑娘:“之前先生教到哪了?”
燕黎年輕英俊,聲音晴朗,說話時語氣又溫和,小姑娘一下子紅了臉,也不敢說話,隻是手指點向其中一行。
這時,有平常課堂上相對活躍的孩子舉手,燕黎看到了,心想這大概是陳家堡學堂的特殊習慣,便看向那孩子笑道:“你有何問題?”
小男孩站起來,略帶著些拘謹地問道:“李先生,你真的什麼都懂嗎?比陳先生懂得還多?”
燕黎失笑:“你若有什麼問題,隻管問便是。”
他想,他不敢說什麼都懂,但這些孩子能問出來的問題,他若還回答不出,豈不是給自小教他的大儒歐陽先生丟人了?
聽到燕黎的話,課堂立即熱烈起來,還站著的男孩忙問道:“李先生,我想知道,為什麼鳥兒能飛,人卻不能飛?”
這什麼怪問題?
雖然覺得古怪,燕黎還是耐著性子道:“因為鳥兒身子輕,有羽翼。”
“那雞為什麼不能飛?”男孩追問。
下麵有孩子叫道:“不對!雞能飛!我見過的,雞還會飛起來啄小孩的眼睛!”
“對,雞會飛,我也見過!”
“不對,雞飛不起來,我也見過,我追著它跑它都不飛!”
孩子們各抒己見,真正一個雞飛狗跳。
站在講台上顯得格外孤獨的燕黎:“……”
燕黎咳了一聲,止住孩子們的爭論,溫聲道:“天地萬物各有命數,飛禽走獸自有道理。”
孩子們麵麵相覷,怎麼好像跟陳先生講得不一樣?
又有孩子舉手。
燕黎點了她。
小姑娘站起來也不過比課桌高一點點,她軟軟糯糯的聲音十分可愛:“李先生,為什麼二氧化碳比空氣重?”
燕黎:“……?”他為什麼連問題都聽不懂?
“你怎麼知道的?”有人不服。
小姑娘慢條斯理地說:“我昨日回去做過蠟燭實驗了,蠟燭滅了!”
燕黎看著小姑娘,所以蠟燭實驗又是什麼?
“那有什麼了不起!”不服的小男孩大聲道,“我也做了,但蠟燭好好的!因為空氣中有氧氣!”
燕黎:……所以氧氣又是什麼?
小姑娘相比較小男孩而言顯得十分溫吞:“你肯定做錯了。蠟燭燃燒是需要氧氣,但這個跟你說的沒關係。”
燃燒需要氧氣又是……
燕黎心中一歎。
……歐陽先生,我給您丟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