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榕見他一點都沒往季良等人那邊看,也不知是還沒發現,還是假裝不知道。
踏青的幾人一道去食堂吃完飯,便各自忙碌去了。
燕黎下午有一節課,他上完課,孩子們熱情地與他道彆,他便離開了倉庫區。
在倉庫區外,他被人攔住了。
還沒等他出聲詢問,那人便低聲急促地說:“世子爺,是屬下!”
哦,季良啊。
燕黎看他一眼,為了混進來,季良做足了遮掩功夫,連他這個齊王世子,都看不出來這是陪伴了自己好多年的屬下。
他轉頭便往倉庫區後頭走,季良會意,連忙跟上。
到了僻靜處,燕黎問:“季良,你來做什麼?”
話語中略帶了絲嫌棄,但季良顯然沒聽出來。
隻見季良突然跪下道:“世子爺,當初您說來待上幾日看看,可屬下等到今日已半個多月過去,還不見您回來,實在擔憂,這才自作主張混進來查看您的情況。近來西岐與大鄴邊境又有了衝突,此地離得太近,若久留怕有危險!”
“你看到了,我在這裡很好。此地易守難攻,堡中還有些民兵,可保無恙。”燕黎道,“你可以走了。”
季良了解自家世子爺,知道再用危險一說無法勸服他,便道:“可是世子爺,您都來這兒這麼久了,該查探清楚的,都查探出來了吧?”
“那確實。”燕黎點頭,又反問,“你還記得我之前為何離開齊王府?”
季良想了想,不確定地說:“……逃婚?”
燕黎麵上頓時露出笑容:“你看你不是很清楚嗎?此地實乃世外桃源,躲在此地,母親找不到我,既然是逃婚,總要認真些的。”
季良震驚了,不是,逃婚難道不是鬨著玩的嗎?
為什麼啊,這個陳家堡,究竟給世子爺下了什麼**藥,他怎麼就樂不思蜀了?
不對……他所認識的世子爺,可不會耽於什麼“世外桃源”。
他突然壓低了聲音道:“世子爺,莫非您是在做布置……準備一舉拿下此地?”
燕黎沒忍住笑出聲來:“季良,我拿下此地又什麼好處?”
季良認真地想,從前世子爺潛入一些興風作浪的山賊寨子時,不也是未事先考慮好處便行動了麼?
他正要回答個一二三,突然想起中午時分,曾看到世子爺和那位陳姑娘親密交談,兩個人似乎都笑得很開心。
他小心地試探道:“能……抱得佳人歸?”
燕黎看了眼季良,這一眼看得季良脊背發涼。
季良連忙改口道:“不是,屬下胡說的,世子爺您彆放在心上。”
哪知燕黎卻在沉默片刻後歎道:“我倒是想啊。”
季良驚訝地看著燕黎。
此刻的燕黎,顯得有些憂鬱,比他被他母親催婚時逼得到處躲一樣還憂鬱。
“季良,你可曾對某個女子傾心過?”燕黎道。
季良愣愣搖頭:“不曾。”
燕黎歎道:“那你是無法體會我如今的心境了。”
剛來那日,被施圓說他配不上陳姑娘,他還想著,哪裡就說得上“娶”呢?他雖對陳姑娘極有好感,但還未到那地步。
可如今,半個月過去,他一見到陳姑娘便覺得心情很好,離開她便覺得心有不舍,偶爾見她對每個人都笑臉相迎,意識到自己並無絲毫特殊,便又感到些許嫉妒與酸澀。
“我似乎真的傾心於陳姑娘了。”燕黎說出這句話時,隻覺得百般滋味縈繞舌尖。
季良:“……”
他本以為,這不過是一次普通的潛入,但他沒想到,會可能把世子爺都賠進去啊!
“世子爺,還請您三思啊!”季良勸道,“恕屬下失禮,陳姑娘雖容貌不俗,家世性情卻配不上您,且王妃也不會答應的!”
他記得離開齊王府之前,就聽世子爺說過,娶妻就要娶自己傾心之人,因此他知道世子爺說的傾心,那就是有娶對方為妻的念頭,絕不會是納對方為妾。納妾可以隨意,娶妻是大事,王妃之前任由世子爺挑選,可挑選的姑娘也都是大家閨秀,不會讓世子爺胡鬨娶個來曆不明的女子!
聽到季良的話,燕黎笑了:“記得我剛來那日,也有個小姑娘讓我彆妄想娶陳姑娘,說我配不上她。”
季良蹙眉,是哪個不長眼的說這種話?若讓他知道,他非……嗯?對方隻是個小姑娘的話,算了,童言無忌。
“算了,你什麼都不懂,同你說也無用。”燕黎搖頭道,“你回去吧,至少弄清楚一件事,我才會考慮離開。”
這是他第一次遇到傾心之人,從前他沒有經驗,但他如今十分確信,傾心於一人時,便是如今這般感受。
可,陳姑娘上頭若還有一個主人,還是個極為了不得的主人,那她又怎會傾心於他人?
他此刻算是有些理解那些被他母親騙來相看的姑娘們是什麼心情了。
見自家世子爺似乎陷入了情網不可自拔,季良自然不可能放心留他一人在此。
“世子爺,屬下也要留下。屬下不會攔著世子爺,隻求能親眼看到世子爺安然無恙。”季良正色道。
“你要留下便留下吧。”燕黎麵色略有些古怪,“彆妨礙我便行。”
他在想,當初他似乎也是想著待個幾日便走吧?
三日後,躺在柔軟的被窩裡,季良忍不住想,他可算明白世子爺為何不肯走了,什麼傾心於陳姑娘肯定是個幌子,他明明是貪戀這個神奇的地方!
整整三日,陳榕都在期待和不舍中度過,然而,燕黎並沒有任何要告辭離開的跡象。
那個季良這麼沒用的嗎?
原本陳榕就隻是旁觀,見季良勸不走燕黎,她也不會做什麼。
燕黎繼續留下,培養深化一下革命友誼,也挺不錯。
這日下午,陳榕與燕黎坐在會客區喝茶看書,燕黎突然開口問道:“陳姑娘,小生剛聽聞,原來這兒最上麵還住著一個人,陳家堡真正的主人……不知陳姑娘可否替小生引見?”
陳榕愣了愣,她都快忘記,她上頭還有個“主人”的事了。
她按照劇本回答道:“樓上確實住著我的主人。不過,他不喜見外人,李先生怕是要失望了。”
親口聽陳榕承認,燕黎心裡頗有些不是滋味,可想到某種可能,他微笑著繼續道:“小生很好奇的是……這個主人,真的存在嗎?”
陳榕一瞬間察覺到了燕黎語氣中的銳意,這是那天在縣衙,他與她交鋒,而她與他抬杠時才有的鋒利,他這次來到陳家堡之後,還尚未露出過這樣的氣勢。
——所以她才一直認為他非常接地氣。
而眼前這個鋒芒畢露的男人,或許才是真正的齊王世子燕黎。
以前陳榕說自己有個從不見外人的主人時,並沒有一人像燕黎這樣質疑那主人的存在。
或許,燕黎正是憑借著這段時日的觀察,得出了這個正確的結論。
她因他頭頂的綠框認為他對陳家堡無敵意,但無敵意歸無敵意,這不妨礙他窺探某些看著像機密的事吧?
主人一事,是陳榕來到這個世界後,對旁人撒的第一個謊,她也不希望這個謊言被人戳穿。
於是下一刻,陳榕微微直起身,已迅速從閒適的下午茶狀態,切換成戰鬥狀態。
她沉著臉道:“李先生為何有此一說?我家主人運籌帷幄,我所知都是他傳授,你說他不存在,是對他的羞辱。”
聽到陳榕帶著疏離與敵意的反擊,燕黎心裡頓時一沉。
那主人真的存在?她竟如此維護他,容不得旁人揣測一句?
他忙笑道:“小生並非有意羞辱,隻是小生詢問過,除了陳姑娘,無一人見過陳家堡的真正主人,才有此疑惑,還望陳姑娘見諒。”
見燕黎服軟,陳榕這才收回敵意,點點頭道:“如此,我便當李先生是無心之失,今後不要再提。”
“那是自然。”燕黎笑了笑,拿起一本書,像是迅速沉入了知識的海洋中。
陳榕見他神色再無異樣,便鬆了口氣,捧起自己的話本愉快地看起來。
燕黎緩緩控製著自己的呼吸以緩解那一陣煩悶。
從陳姑娘口中,大概是無法問出更多關於那位陳家堡真正主人的事了。他知道這座主塔包括地下層總共有四層,二層是陳姑娘和小蓮姑娘的住處,三層是那位主人的住處,而要上樓,隻能靠著那升降機關,小蓮姑娘手中有塊木牌,是用來啟動那升降機關的。
問不出來,他便不問了。
他要親自去確認那主人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