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藎謀瞅了瞅郭淡,覺得這個姿勢還真有那麼一點意思,而且還能夠擋住,於是他有樣學樣,問道:“可以了麼?”
“行了,保持不動。”
郭淡開始執筆在紙上畫了起來,不管是眼神,還是動作,都顯得非常專業。
他在美帝留學的時候,隻學過一門興趣課程,那就是人體繪畫,還是他的一個同學拉他去的,他本來是不想去的,因為他隻熱愛金錢,故此他隻對自己的專業感興趣,隻不過後來得知那裡經常有人經常不穿衣服,他覺得有必要去痛斥這種有傷風化,道德敗壞的行為,於是就去報了名,原本是要學兩年的,隻不過當輪到他上台當模特時,他就果斷放棄了這門課程,他對天發誓,決不能同流合汙,要有出淤泥而不染的精神。
他真的隻是學了半年。
而對麵的坐著朱立枝突然站起身來,稍稍舒展了下筋骨,然後背負雙手,披著一頭烏黑亮麗的秀發,在院中散起步來......。
過得好一會兒。
“你畫好了沒有,我腳都麻了。”
劉藎謀痛苦的呻吟著。
“再等等,馬上好了。”
“這句話你已經重複十八遍了。”
這廝的耐力倒還真是不錯,能夠堅持這麼久,換做我的話,早就趴下了。郭淡心口不一道:“如果你實在是堅持不住,就多想想待會小伯爺會拿著一百兩給你,解你燃眉之急。”
郭淡身後的徐繼榮直點頭道:“是的,我回去之後就會拿錢給你。”
說著,他又將目光集中在畫紙上,看得是極其入迷。
劉藎謀頓時吸得一口氣,隻覺渾身上下又充滿了力量。
金錢真是無所不能!
也不知何時,在院中遊走的朱立枝,也來到郭淡的身後,最初目光隻是有意無意的瞟上兩眼,但是漸漸的,他也跟徐繼榮一樣,目光變得有些癡迷。
又過得好一會兒,郭淡放半截炭筆往地上一扔,吐出一口濁氣來,道:“好了。”
話一出口,就聽得啪地一聲,劉藎謀就如同一坨肉餅狠狠的砸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著氣,“累死老子了,累死老子了。”
徐繼榮驚醒過來,趕忙朝著徐春道:“快去拿衣服給他。”
“等會!”
朱立枝突然走過來,指了指地下那半截炭筆。
徐春先是一愣,旋即反應過來,趕緊撿起炭筆來。
郭淡回頭瞧了眼朱立枝,見他目光始終盯著畫板下麵,神情極其不悅,於是低頭一看,原來有很多碳灰掉落下來。
可憐劉藎謀趴在地上,竟然沒有人關心他,不禁痛苦的呻吟道:“朱立枝,你個無情無義的家夥,老子在你眼中連根木炭都不如。”
朱立枝淡淡道:“你能夠自己站起來,而木炭不能。”
有理有據,不得不服啊!
劉藎謀現在已經沒有力氣跟他爭論,在徐春幫助下,裹上外衣,一瘸一拐的走了過來,喘著氣道:“你這小童生,害我這麼苦,若是沒有畫好,我可饒......。”
話未說完,他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呆呆的看著麵前這幅畫,過得半響,他不禁欣喜萬分道:“不錯,不錯,此畫真是將我英俊瀟灑的外貌和英武不凡身姿展現的淋漓儘致,妙極,妙極。”
“英俊瀟灑、英武不凡我倒是沒有瞧出來,但畫得可真是像啊。”
徐繼榮托著下巴,沒心沒肺的說道。
劉藎謀斜目一瞪,可想那一百兩還沒有到手,也就沒有跟他計較。
郭淡突然笑道:“那比起朱公子畫呢?”
劉藎謀眼眸一轉,哼道:“真是不比不知道,這一比起來,他那畫簡直是不堪入目啊!”
朱立枝瞟了眼郭淡,麵無表情,又跟幽魂似得,飄到椅子前慵懶的坐下,但目光始終落在畫架下麵。
劉藎謀不屑得哼了一聲,又好奇的向郭淡問道:“你當真隻學半年的畫?”
郭淡點點頭。
“這怎麼可能,半年就能畫成這樣,天賦再了得,隻怕也是做不到的。”
劉藎謀直搖頭道。
忽聽前方飄來一個柔弱的聲音,“隻是畫技不同而已,半年學成這樣,也非難事。”
劉藎謀斜目一瞥:“你能麼?”
朱立枝道:“他若需要半年,那我就隻需要三月。”說著,他又小聲嘀咕道:“或許還不要。”
“真是大言不慚。”
劉藎謀哼了一聲,又向郭淡道:“小童生,你且教他三月,我還不信他能夠學得會。”
郭淡聞言,不禁對這廝生出三分好感來,顯然這廝是在用激將法,希望他能夠教朱立枝這種畫技,這才是真正的兄弟,笑道:“我當然願意,但我是這麼想的,在學習的過程中,也需要一個人站在前麵,但總不能天天麻煩劉公子你吧,正好含玉樓那邊有很多人,何不一舉兩得。”
徐繼榮聽得眼中一亮,連連道:“對呀!我看就這麼著吧。”
朱立枝道:“我對此事不感興趣。”
“為何?”
徐繼榮激動道:“難道你不想學習這種畫技麼?”
朱立枝微微搖頭道:“不想。”
這小子還真是夠嘴硬的。郭淡嗬嗬笑道:“小伯爺,我看還是算了,他們如此膚淺,如何又能夠領悟你那偉大的思想,正所謂道不同不相謀。”
“偉大的思想?”
劉藎謀哈哈大笑道:“一個青樓而已,何來的偉大,你這人說話還真是有趣。”
竟敢說我不偉大,真是豈有此理。徐繼榮嘴一撇道:“我不借你錢了。”
他...他學壞了!劉藎謀趕忙道:“偉大,偉大。”
“哎!”
郭淡手一抬,道:“小伯爺,我們得以德服人,以理服人,怎能老是拿錢說事。”
劉藎謀差點沒有噴出一口血來,我的榮弟可就是跟你學壞了,“你小子......,好,有本事你就說個偉大出來。”
郭淡不答反問道:“我且問你,朱公子的畫可上得了台麵?”
劉藎謀搖頭道:“那自然是上不了。”
“為何?”
“因為他畫得乃是春宮畫,這如何登得了大雅之堂。”
“可為什麼又受人喜歡呢?”
“這......。”劉藎謀嘿嘿道:“大家都是男人,你會不明白。”
“言之有理。”
郭淡點點頭,道:“是男人都明白,換而言之,這就是人性。既然是人性,那為何人們卻不敢直麵麵對呢?這種人不就是儒家所鄙視偽君子麼?”
向來能言善辯的劉藎謀,一時竟無言以對。
“說到底,這就是虛偽。許多思想大家,說什麼存天理,滅人欲,可自己身邊卻是妻妾成群,還有不少人滿口仁義道德,可私底下卻是貪贓枉法,欺民霸女,無惡不作,相比起來,我倒是更欣賞劉公子的作風,能夠將借錢說得如此坦蕩蕩,但試問誰一輩子沒個難處,有困難就得尋求幫助,這有什麼難以啟齒的。”
這最後半句,可算是說到劉藎謀心坎上了,眼眶一紅,哽咽道:“知我者,童生也。”
朱立枝突然問道:“不知這與繼榮的想法有何乾係?”
郭淡道:“小伯爺就是希望用一幅幅美麗的人體繪畫,去展現人的魅力,去撕毀那些虛偽麵具,去打破那世俗禮法,道德人倫的桎梏,讓人們勇敢的麵對自己,麵對自己內心真正的渴望。”
說到後麵,他是慷慨激昂。
這一番話換在任何一個地方說,他可能都會被打死的,但偏偏放在這裡說,能夠引起極強的共鳴。
因為這都是一群問題青年。
“說得好,說得真是好。”
徐繼榮聽得是熱血沸騰,揮拳叫好,雖然他不太懂。
反而是麵無表情的朱立枝卻對這一番話感觸頗深,因為他就是因此被趕出家門的,但究其根本原因,還是他們這些伯爵n代,生活過於安逸,如此他們才會渴望世俗禮法之外的一些東西。
“既然如此,你為何不幫小伯爺,你不也會畫麼?”朱立枝瞟了眼郭淡。
郭淡歎道:“我已經算是竭儘全力在幫助小伯爺,但我隻是一名贅婿,連出來一趟,都得打三回報告,實在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啊!”
徐繼榮點點頭道:“這是真的,淡淡在寇家一直都被寇家父女虐待。”
“咳咳...那倒沒有。”
郭淡趕緊辯解一句,又轉移話題道:“當然,除了偉大的思想之外,還能夠賺不少錢,而這些錢又能夠幫助一些有困難的人,這難道還不能稱之為偉大麼。”
我不就是有困難人麼。劉藎謀眼中一亮,道:“想不到榮弟有如此偉大的夢想,榮弟,你且放心,我這做兄弟的定鼎力相助。”
徐繼榮毫不領情道:“可我主要是想枝枝幫忙。”
“......。”
劉藎謀當場石化。
郭淡笑道:“那也不是,總得需要一個負責賣畫的。”
他是想脫身,那麼越多人幫徐繼榮,他就越能及早抽身。
“就是,就是。”
劉藎謀立刻又活了過來,然後走上前去,向朱立枝道:“立枝,難得榮弟有如此偉大的理想,我們做兄弟的,當然得支持他。”
他深知朱立枝性格高傲,故此對於向郭淡學習畫技一事,是隻字不提。
朱立枝思忖半響,輕輕點頭道:“好吧。”
可算是擺平這群問題青年了,我終於要自由了。郭淡暗自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