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朕也不太明白。”
萬曆點點頭,又向郭淡問道:“郭淡,你究竟是如何運用這三點來算出一個地方的財政,若不能言明這一點,隻怕難以令人信服啊。”
郭淡道:“回稟陛下,草民遵從王爺的囑咐,已經將計算的賬本帶來了,上麵寫得是清清楚楚。”
“快快呈上。”
話一出口,萬曆突然意識到自己不見得看得懂,又轉而道:“還是先拿給戶部尚書看吧。”
隻見一個小太監,端著一個托盤入得殿內,托盤上麵放著一本小簿子。
又是這一招。
躲在後麵的徐夢晹,暗自搖搖頭,自從上回被算計之後,他一直都在觀察郭淡,他漸漸發現,郭淡隻要來這裡,一定是拿賬目說事,其它的一概不論。
此事明明就是潞王縱容手下斂財,逼得地方財政破產,官員上吊自殺。
如今卻又說到賬目上麵。
歸根結底,就是節奏問題。
看是在誰的節奏中來討論這事,如果不談賬目,不談錢,郭淡是毫無招架之力,故此他先讓潞王咬死這一點,他再作為一個技術人員出麵,如果潞王咬不住這一點,他出麵就純屬送死。
宋纁拿起小簿子,仔細的看了起來,越看越著迷,看得忘乎所以。
萬曆品著茶,悠哉悠哉的,他喜歡這個節奏。
楊銘深等得有些不耐煩了,問道:“宋尚書,他分明就是在胡說八道,那上麵定也是亂寫的,哪裡需要看這麼久啊!”
朱翊鏐哼道:“楊大學士,你連算賬都不會,憑什麼質疑人家郭淡。”
楊銘深隻是瞪了朱翊鏐一眼,他確實不懂算賬。
宋纁合上小簿子,道:“陛下,臣愚鈍,一時未能看明白這統計法。”
郭淡忙道:“大人,草民上麵寫得已經很清楚,不知大人哪裡看不懂。”
宋纁道:“是非常清楚,但是但是。”
他都不知道該怎麼說,這賬目太高深了一點,看著好像都很有道理,但他又覺得不能這麼算。
非常矛盾。
王家屏道:“讓我看看。”
宋纁趕緊將賬本遞給王家屏。
王家屏翻開一看,人口土地,這個倒是不難看懂,而且郭淡還真沒占他們便宜,因為這幾年間肯定又出現很多隱匿的土地,從而造成稅收減少,但是郭淡是根據去年的稅收記錄來算的,並未追究那些隱匿的土地,如果是根據萬曆十年的稅收記錄來計算,肯定要多上不少,因為那時張居正剛剛清丈完土地。
關鍵在“地理位置”這個因素上麵,其中有一條是根據每年來往貨商,計算他們在衛輝府的吃喝拉撒,所產生的費用,以及就業機會,這些也都歸於地方財政。
還有就是衛輝府自身商業潛力,人才這個因素也被歸於其中。
其中還有一些平均值,比如每個貨商的消費能力,是郭淡根據取樣,來估出一個平均值。
這種算法,這一時半會,他們哪裡看的明白。
但其中有一定的道理。
這些算法可不是郭淡自己編出來的,當然是有一定的道理。
王家屏看著也有些入迷,其中很多因素,是他們從來沒有想過的。
薑應鱗鬱悶了,怎麼一個個都跟中了邪似得,出聲道:“大人,可否讓下官看看。”
王家屏抬起頭來,突然也意識到自己看得太久了,於是又將賬本遞給薑應鱗。
薑應鱗看了一會兒,便道:“陛下,這上麵都是郭淡臆想出來的,毫無事實根據。”
郭淡道:“還請大人明言。”
薑應鱗道:“就說這上麵旅店營收,你隻是根據來往的貨商來估算衛輝府應該有多少旅店,可是據本官所知,衛輝府根本就沒有這麼多旅店,而你卻將這些營收計算在內,這不是臆想又是什麼,還有這上麵寫得什麼工作崗位,統統無稽之談。”
郭淡道:“草民絕非是臆想,而是有事實依據,來往貨商在衛輝府即便不買賣任何商品,這吃喝拉撒總也避免不了,那麼就應該產生相應的費用和工作崗位。”
“說得好!”
朱翊鏐笑吟吟道:“這就是本王為什麼說當地知縣無能,這明明是可以掙更多錢,而他們卻不管不顧,這不是無能又是什麼。”
薑應鱗才懶得與他胡攪蠻纏,向萬曆拱手道:“陛下,這上麵全都是來自郭淡的估算,是毫無事實根據的。”
朱翊鏐道:“薑給事此言差矣,倘若不估算的話,那該怎麼算?就憑那些知縣一麵之詞嗎?他們隻會說財政困難,可不會自己無能,這對本王不公平。”
薑應鱗道:“這簡單,朝廷可派監察禦史前去調查。”
朱翊鏐笑道:“監察禦史隻會督查那些知縣是否貪汙受賄,本王又沒有說他們貪汙受賄,本王是說他們無能。”
王錫爵也忍不住了,道:“潞王,你這可是胡攪蠻纏。”
朱翊鏐仗著自己年幼無知道:“你們才是胡攪蠻纏,郭淡都算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你們做不到,就說人家郭淡是胡說八道,真是豈有此理。”
王錫爵好氣好笑道:“也就是說郭淡能做到是嗎?”
朱翊鏐道:“當然,郭淡算出來的,他當然能夠做到。”
“等等。”
郭淡手一抬道:“王爺,你隻是雇傭草民算賬,可沒有說雇傭草民來乾這事。”
朱翊鏐大咧咧道:“本王給你兩百兩就是了。”
郭淡忙道:“一事歸一事,草民可沒說要接這一筆買賣。”
王錫爵撫須笑道:“潞王,你也聽見了,你還有何話好說?”
朱翊鏐斜目瞪著郭淡,“郭淡,你算得出,卻不做到,這可是欺君之罪。”
“哇!”
郭淡隻覺莫大的冤屈,“王爺,你當時可不是這麼說的,你隻是逼著草民幫您咳咳,雇傭草民算賬,可沒有說要算到做到。”
朱翊鏐冷笑道:“這還用說嗎?你算得出,卻做不到,那你算出來的意義何在?你這不是騙人,又是什麼?”
“!”
郭淡當即傻眼了。
真是烏合之眾啊!
大臣們瞧他們兩個自己吵起來了,不禁都笑了。
李植覺得這機不可失,可算是逮著郭淡一回,立刻站出來,道:“陛下,事實已經證明,郭淡根本就是在撒謊,愚弄陛下和滿朝文武,該治他欺君之罪,將其滿門抄斬。”
“滿門抄斬?”
郭淡吸得一口冷氣,道:“大人,草民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這麼做。”
李植道:“本官隻是公事公斷,你一個小小商人,犯下欺君大罪,理應滿門抄斬。”
郭淡氣得大口喘氣。
萬曆道:“將郭淡拿下。”
“陛下。”
郭淡當即嚇壞了,道:“陛下明鑒,草民絕沒有欺君,草民跟王爺談得是買賣,這契約中不包含要算到做到,王爺不能要求草民要算到做到,而且,草民可也從未說過,草民做不到。”
ps:各位看官,長不長?爽得話,就點個讚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