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應鱗聽得不禁是肅然起敬,“令尊的這番舉動,真是令人深感敬佩。”說著,他又補充一句,“知子莫若父啊!”
換而言之,他非常讚成郭父的這番舉動,但是他絕對沒有想到,這是一個謊言,哪有不願意當官的人。
不少大臣還鬆了口氣,有了這番話,至少不擔心郭淡會入朝為官,偶爾瞅一回,都煩的要命,天天瞅,那絕逼會得抑鬱症。
可他們也不想想,一旦郭淡入朝為官,可能郭淡沒這般逍遙自在。
郭淡訕訕一笑,又向朱翊鏐道:“王爺,這事真對不住,草民實在是乾不了。”
朱翊鏐哼道:“你真是想得美,你一個商人未必還妄想一步登天,去衛輝府當知府?真是笑話。本王是讓你證明你的算法沒有錯,不是讓你去當官。”
郭淡納悶道:“可不當官怎麼證明這一點?”
朱翊鏐道:“你可以承包下衛輝府的財政,你不是很喜歡承包麼。”
郭淡當即呆若木雞。
申時行立刻道:“還請王爺慎言,這如何能行?這一方州府如何能夠承包給你一個商人。”
朱翊鏐道:“有何不行,如今衛輝府被那些無能知縣弄得是烏煙瘴氣,民不聊生,怨聲載道,不但耽誤了我潞王府建設,而且還令本王蒙受這不白之冤,本王可不會就此罷休的。試問當今朝中,誰有能耐立刻將衛輝府恢複過來,百姓安居樂業,且不耽誤我潞王府建設?”
薑應鱗還真不信這邪,道:“難道郭淡就能夠做到?”
朱翊鏐看向郭淡。
郭淡歎道:“這並不是什麼難事,以衛輝府的條件,半年就能夠恢複過來,今年稅收也不會耽擱,但問題是這如何承包?草民又不能當官,王爺還是另請高明吧。”
這還不是什麼難事?還半年就能恢複?
你不裝逼會死麼。
王家屏、方逢時這些有識之士,不禁都是瞠目結舌。
雖然他們都知道,這兩個早就串通好的,但他們自問做不到,打死他們也做不到。
朱翊鏐目光一掃,仿佛已經是勝券在握,道:“此事爭論的關鍵,是在於那些知縣是否無能,本王建議,將衛輝府所有的官府全部撤離,讓郭淡去管理,給他一年,且看他能否恢複當地的財政。”
王錫爵立刻道:“這是萬萬不可。”
朱翊鏐哼道:“本王認為必須得這樣,倘若有官府在那裡,即便郭淡做到了,誰知道那些知縣會不會搶功勞,而且本王也不放心,那些知縣會不會故意刁難郭淡,畢竟郭淡隻是一個小商人。”
王錫爵激動道:“敢問王爺,若連官府都撤了,那還憑何證明那是我大明領土,到時百姓隻認郭淡,不認我大明。”
朱翊鏐道:“王大學士莫要激動,本王隻是說暫時撤出官府,以示公平,但是衛所還是會留在那裡,順便管理當地的治安,一年之後,等結果出來,官府再進去就是了。”
萬曆突然開口道:“諸位卿家,先莫要爭論,且聽朕一言。”
大家立刻看向萬曆。
萬曆道:“朕以為當務之急,應該是如何平複衛輝府的民怨,以及恢複當地財政,讓百姓安居樂業,避免生靈塗炭,也防止事情進一步惡化,出現民變的現象。”
王錫爵道:“陛下聖明,但也不需要這麼做。”
他覺得這太離譜了,將官府撤出,商人入駐,古往今來可都未有發生過這種事。
萬曆卻道:“但是從各位卿家遞上的奏折來看,當地知縣是沒有能力做到這一點,故而才向朝廷求救,既然郭淡有能力在半年之內就讓衛輝府恢複過來,何不讓他試試,以解衛輝府燃眉之急。當然,若是各位卿家有良策立刻讓衛輝府恢複過來,同時也不耽誤潞王府的建設,但朕當然讓郭淡去。”
此話一出,大臣們皆是沉默不語。
他們真做不到。
他們甚至都不覺得丟人,這不可能做得到。
半年恢複就已經不可能,還要求不耽誤潞王府的建設,張居正在的時候,可也沒有這麼橫。
萬曆等了好一會兒,見大家都不做聲,才道:“倘若郭淡真的做到了,再來論罪也不遲,倘若郭淡做不到,朕定當嚴懲潞王,以及涉及此案的一切官員,包括郭淡在內。
至於說撤回官府麼,朕覺得潞王說得很有道理,而且,若不撤出,難道讓郭淡這個小商人對著朝廷命官指手畫腳麼,可不給郭淡該有的權力,郭淡又如何恢複當地財政?
這樣吧,依潞王所言,留下當地的衛所,在那裡管理治安,同時朕特許都察院派監察禦史前往衛輝府監察。諸位卿家以為如何?”
大臣們全部沉默。
他們萬萬沒有想到,他們的目的竟然是承包衛輝府。
但是萬曆這話說得是冠冕堂皇,一派明君作風,你根本挑不出任何毛病來。
隻能說和郭淡合作,萬曆是最輕鬆,每回名利雙收。
朱翊鏐見他們都沉默,於是道:“陛下,臣弟看他們隻是想借此來栽贓臣弟,而非是真正的關心衛輝府的百姓。”
此話一出,大臣們更是難受,這可真是賊喊捉賊,搞得現在我們反倒變成壞人。
但是從表麵道德上來說,這兩兄弟說得很有道理,這百姓為大,如今衛輝府亂成一片,各縣城財政崩潰,你們又不能讓那邊立刻恢複過來,又不讓郭淡去,你們這不是置百姓於不顧。
但若讓郭淡去,且不說郭淡立誓不能為官,就算能夠,他們也不會郭淡出任知府,不任知府,又給權力,當地官員天天聽一個商人的話,這不是羞辱那些官員嗎?那些官員也肯定不乾。
官府暫時撤出來,當成是一次對賭,或者是一次實驗,這大家都有麵子。
這其實也是唯一的辦法。
申時行暗自一歎,站出來道:“倘若潞王敢立狀紙,言明郭淡若是做不到,將承擔這一切的後果,接受相應的懲罰,臣便答應。”
其餘大臣也都站出來,“臣等附議。”
“立就立。”
朱翊鏐道:“本王行得正,坐得直,有何懼哉。”
“等等。”
郭淡鬱悶道:“草民是無辜的呀,草民隻是一個算賬的。”
萬曆一揮手道:“事到如今,你要麼就是欺君之罪,要麼就接下這個任務。”
“啊?欺君之罪?接草民接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