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製度而言,不僅是明朝,古代任何一個朝代,百姓要出縣,都是要辦理手續的,不是說出就能出的,不說現實是怎樣,根據法律而言,不辦手續出門的,就是非法入境。
郭淡道:“我知道有那麼一些非法入境的人,我也找過童千戶談過此事,但是他們也攔不住,至於這稅收有沒有,這我不清楚,我隻是定下稅收的規矩,是他們自己交稅。”
薑應鱗又問道:“那你認為這其中有沒有?還是說派人去查也不查出。”
後半句明顯就是威脅,你要說沒有,我就去查查。
郭淡道:“我認為應該有。”
薑應鱗道:“這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你讓當地百姓的過得好,就是你可以違反製度的理由嗎?若是如此的話,那人人違反製度,都可以說是為自己的家人,是不是就不用判他們有罪。
就拿衛輝府來說,以衛輝府目前每年種得的糧食,是難以滿足衛輝府如今的人口,你們隻能去其它州縣購買,可你有沒有想過,你們一旦將糧食買走了,這勢必會導致其它州縣的糧食減少,那麼當地百姓可能就會因為買不到糧食,而因此餓死,對於你而言,你隻需要顧著衛輝府的百姓,你沒有錯,但是朝廷可是要顧著天下百姓。
倘若你認為有錢就能夠為所欲為,那你可就想錯了,你不過隻是一個小小商人,豈能任由你破壞國家製度,幸好你真是一個商人,如果你是一個官員的話,你早就被治罪了。”
擦!這廝今日是有備而來,戰鬥力這麼猛。
這一番訓斥下來,郭淡都開始有些冒汗。
薑應鱗說得很有道理,郭淡隻是讓少部分百姓得到生計,但朝廷是要兼顧天下的,不能為了少部分人的利益,而破壞國家製度,這損害得是天下的人利益。
有本事你就做到,不與外界交流,你也能夠做得這麼好,那你是真有本事。
郭淡也不敢說自己的那套就好,其它的就不好,隻能言道:“你也說了,我隻是一個小小商人,我承包衛輝府,也隻是為了解決衛輝府的財政危機,這是我對朝廷的承諾。至於那些非法入境的百姓,可不是我要他們來的,是他們自己要來的,這官兵又攔不住,我如果私自派人去捉拿他們,那才是違法,這不在我承包的範圍內,倘若我有罪,那開封府知府就更加有罪,他自己管不住,怨得了彆人嗎。”
薑應鱗笑道:“倘若要治你的罪,你還能夠站在這裡嗎?這說一千道一萬,河南三府的危機,皆是因衛輝府而起,他們也沒有上衛輝府去告狀,而是告到朝廷來,於朝廷來說,縱使將衛輝府承包給你,但衛輝府還是朝廷的一個州府,受朝廷管轄。
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不管是你承包,還是有知府在那裡管理,在朝廷看來這都一樣,朝廷必須也要顧及大局,故此不少大臣才建議,由你來承包河南三府,負責化解這三府的危機。”
萬曆沉眉道:“薑給事,你這是以大欺小,你自己也說了,這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凡事可得講道理,郭淡可沒有讓那些百姓來衛輝府。”
你可彆當朕是死人,朕坐在這裡,可就不讓你們欺負郭淡。
宋景升立刻道:“陛下,微臣道士以為薑給事說得非常道理,當初朝廷將衛輝府承包給郭淡,隻是讓他恢複衛輝府的財政,可沒有說允許其為了恢複衛輝府的財政,而影響到其它州府的管理,既然衛輝府已經影響到其它州府,他就理應為此負責。”
萬曆也急了,道:“之前不是都說了麼,這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他們為何不自己反省反省,就隻知道怪罪郭淡。”
申時行鬱悶的瞟了眼萬曆。
這當時他們與言官爭的時候說得。
萬曆這話顯然有挑撥離間的意思。
薑應鱗立刻道:“陛下,那些知府雖說有管理不當之處,但那是另一回事。若依陛下之意,是不是每個州府可以自己來製定所為的規矩,而不顧國家製度?”
這當然是不行的,不然的話,還什麼中央集權,不又回到春秋戰國時代。
萬曆是連嘴都不敢張,這可是個大坑。
這話說回來,如果郭淡不是幫他做事,不受他控製,他也不會讓郭淡承包的。
王家屏附和道:“陛下,薑給事言之有理,當初將衛輝府承包給郭淡,那是因為潞王府的特殊情況,才給予他一些自由,在當時也未將此定為長久之計啊!”
郭淡立刻道:“既然朝廷不滿意我,那就可以取消契約,何必讓雙方都難受,但是契約上可沒有寫明這一切,這些問題都是現在提出來得,當時我也沒有考慮到,讓我對此負責,是不是有些不公平。”
這話題是越聊越危險,他隻能以退為進。
薑應鱗道:“如果朝廷要毀約,理應按契約上執行,你自然不需要向朝廷交稅,這都當賠償給你的。但正如你所言,契約中並未寫明,你可以給周邊州府帶去傷害,我現在說得是河南三府的危機,說得是國家製度,你是不是大明子民,你是不是要遵從國家製度,既然是你造成那三府的危機,那你就必須為此負責。”
這家夥是打通任督二脈了嗎?郭淡鬱悶的瞟了眼薑應鱗,隻覺這廝今日戰鬥力爆棚,句句切中要害,衛輝府確實占了製度的便宜,商人為什麼都跑衛輝府,就是因為製度不一樣,這不論好與壞,衛輝府確實對周邊有衝擊。
但是這個沒有寫到契約中去,可偏偏又寫到國家製度裡麵,郭淡身為大明子民,同時又沒被授予特權,自然也得遵從國家製度。
郭淡鬱悶道:“你這是過河拆橋,我當時唯一的責任就是恢複衛輝府的財政,其它州府,我想都沒想,我也沒有想到周邊百姓會上衛輝府來。”
薑應鱗道:“朝廷現在不是也沒有怪罪你嗎,倘若朝廷要真的追究起來,隻怕你賺得那點錢,還不夠賠的,你可知道你給整個河南道帶去多大的傷害嗎?
故而朝廷才給你一個折中的辦法,讓你來承包那三府,負責解決這三地的危機。朝廷向來就是賞罰分明,你在衛輝府做得好,你也拿到你應得的,關於稅入,契約定得是多少,就是多少,但是因你而導致的負麵影響,你也得負責挽回。”
神tm賞罰分明。郭淡隻覺好氣好笑道:“薑給事不覺得這話自我矛盾嗎?承包衛輝府,您說傷害了開封府、彰德府、懷慶府,可您現在又讓我繼續承包。”
薑應鱗笑道:“你也說了,上回沒有考慮到這些,故而出現這麼大問題,這回我們會考慮的非常仔細。”
該死的,原來他是在這裡等著我。郭淡罵娘得心都有了。
到時苛刻的條件,可就有了充分的支持。
“哎呦!”
萬曆突然一聲呻吟。
眾人望去,隻見萬曆一手扶著額頭。
“陛下。”
李貴急忙上前,嚇得臉色蒼白。
張誠叫嚷道:“快宣禦醫,快宣禦醫。”
又向申時行等大臣道:“陛下身體不適,今日會議到此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