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事實?”郭淡問道。
“就是地域。”
徐姑姑輕輕一歎:“當陛下決定隻準在開封府、彰德府、懷慶府建辦私學院時,我們都隻是想到天下文人會非常樂意的接受,因為在之前是完全禁止的,這至少是一種進步。但如果你是江南人士,你肯定會想,為什麼不定在南京,不定在蘇州,而要定在河南道。
自我朝將建國以來,多半進士可都出自江南,而學院之風也是在江南最盛。
而在士林中一分學派,二分地域,如果蘇煦隻是來此論道的,那他隻是一個客人,若與當地文人出現爭論,那也多半是學派之爭,可如果他打算長期住在這裡,那就會演變成地域之爭。如今大家都將注意力集中在你身上,故此這一點還未顯現出來,一旦江南士子都集中在此,那必定會引發地域之爭。
因為整個河南道的文人絕不會願意輕易的將自己的地盤拱手相讓。”
郭淡皺眉思索一會兒,道:“也就是說,他這麼做,是了助長他在開封府的威望。”
徐姑姑螓首輕搖:“他蘇煦早已名聲在外,如果他是為了自己,他根本不需要做這麼多事。”
郭淡詫異道:“那他是為了什麼?”
“他這麼做是為了打擊開封府的士紳,以及挑起開封府百姓和士紳之間的矛盾,然後坐收漁翁之利。”
徐姑姑道:“如果他隻是為了黃大效,他根本不需要等到董平他們已經審問了那些犯人再站出來,他其實隻是需要告訴黃大效、薑應鱗便可,先逼迫董平調查此案,然後由他們兩個承擔下來,這樣足以豎立他們的威望,而蘇煦卻是等審問到一半才站出來。
其目的就是要借那些人的嘴,打擊開封府士紳的威望,從而為江南士子入駐開封打下基礎。經此一事,開封府百姓與士紳的矛盾是徹底公開,百姓不會再信任士紳,士紳也不再具有本土優勢,那麼將來爭得就是學識和德行,在這一點上,江南士子的優勢非常明顯。”
文人相輕。
文人之間是什麼都爭,學識、思想、地域,等等。
而在其中地域更是與生俱來的,是無法避免的。
有道是,強龍不壓地頭蛇,但是現在萬曆下令隻準在開封、彰德、懷慶三府建辦私學院,並且他還出動錦衣衛去各地巡察。
以前是完全禁止,故此文人想各種辦法建辦書院,那也就罷了,而如今給了你們一個窗口,你們若還明知故犯,那就你們的不對。
而目前文化方麵最強勢的就是江南地區,狀元、進士、首輔都是江南最多。這不是猛龍不過江,他們肯定是要占據開封府,他們不可能接受因為地域的原因,而屈居於開封文人之下。
“原來如此。”
郭淡搓著額頭道:“這還真是防不勝防啊!”
他每天都在算著錢的事,哪裡能夠想到這麼深遠,況且他根本不清楚這裡麵的彎彎道道。
徐姑姑麵帶愧疚道:“真是抱歉,在這件事上麵,我確實有些自不量力,以至於讓我們被他玩弄於股掌之間。”
“這不能怪居士。”
郭淡笑道:“居士更多是考慮一種更加公平得製度,而蘇煦考慮的是自身得利益,從這個層麵來說,我們也不算輸,至少個判罰是非常公平的。”
徐姑姑苦笑道:“不管怎麼說,他確實比我看得更加長遠,他在幫黃大效重新豎立威望的同時,也考慮到將來的地域之爭。而且,我們恐怕要推翻之前的決定,決不能讓他們來擔任法紳,因為這更會激化地域的矛盾。”
郭淡點點頭。
這時,一個隨從來到門前,“姑爺,外麵有一個名叫蘇煦的老先生求見,說是想跟您洽談關於學院的事。”
可真是說曹操,曹操到啊!
郭淡、徐姑姑皆是一愣。
郭淡突然反應過來,苦笑道:“我們似乎還忽略了一點。”
徐姑姑道:“就是你。”
郭淡點點頭道:“如果他是來這裡建辦學院的,首先就是要將我給壓下去,畢竟我才是那個要打造大明第一私學院的男人。”
說著,他向那隨從道:“請他進來吧。”
那隨從遲疑了下,又道:“那老先生還說,倘若無思居士也在的話,還望姑爺能夠讓無思居士暫時回避一下。”
郭淡詫異的看著徐姑姑道:“你們認識?”
“這已經是我第二次敗在他手裡。”徐姑姑苦笑一聲,站起身來,道:“失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