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煦的這一番話,是立刻得到了在場所有人的信服,因為他非常巧妙的將這一係列爭鬥都歸咎在一個製度的變化上,而非是人的過失。
換而言之,大家都是無辜的,因為他覺得這是必然會發生的,就好像喝了水要去小便一樣。
然而,這就是一個事實,在這個交接的空窗期,權力是模糊得,任何製度也都變得模糊,這可不是官員與官員的對接,有著一整套詳細的規章製度,郭淡與官府的交接,其實是非常粗暴的,就是官府撤,他入駐,這當然會引發很多的矛盾和衝突。
平時變個法,都會引發很多矛盾,更何況直接變一套製度。
此乃人之常情。
你強行讓人在方圓二十裡都沒有茅廁的地方喝下一大壺水,然後你再告訴那人,你隨地大小便是不道德的,要罰款五毛,這當然是不行的。
基於這個事實,那麼參與此案中的所有人自然都是無辜的。
如果真要論個對錯,那首先也是朝廷的過失,這千年下來的郡縣製,突然就變成承包製,換誰都難以適應,即便對你有利,也能說你無法適應。
而且如今的文人本來非常喜歡批評朝廷,評論時政,然後彰顯自己的非凡。其中一個意思就是,皇帝,你要請我去當首輔,什麼問題都迎刃而解,可你真給他首輔當,他又什麼也乾不成。
故此所有人都對這番話感到信服
這其中也包括薑應鱗,而且他是非常認同的,因為這恰恰也是他心中所想,隻是當時他並未想到一個合適得理由來解釋這一切。
而如今蘇煦給他提供了一個非常完美的理由。
於是他又找到董平、郭淡商議,他決定赦免所有涉案人員得罪行,隻是勒令他們退還搶來得物品,同時他和黃大效將會承擔起整件事,上書朝廷,說明其中緣由。
這古代到底還是講究人治,而不是法治,律例隻是一個判罰的標準,但是有罪與否,主要還是在於人的判斷,而且薑應鱗、黃大效本就是科道官,他們本身就擁有“糾正刑獄”的權力,從製度而言,他們這也不算是違製。
隻不過這麼做的話,他們就將責任都扛了下來。
不過話說回來,這責任值得一扛,這能助長他們的威望,因為百姓都會支持這個判決的。
至於朝廷會不會追究,基於大臣們是同仇敵愾,要對付郭淡,肯定是不會追究他們的責任,況且他們還有合理的解釋,說不定還會褒獎他們一番。
董平當然也願意,他來這裡是被迫的,他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郭淡雖然已經承包下開封府,但是他本身還是受到薑應鱗、黃大效的限製,就算他不願意,他也沒有拒絕的權力。
當薑應鱗他們宣判時,現場是一片叫好聲。
大家都非常擁護這個判決。
這確實也是最好的結果。
然而對於郭淡而言,他已經無暇顧忌這個結果的好壞,他更多的是感到疑惑,對於他這個管理者而言,結果好壞隻是其次,最為主要的是,整件事的進程是不是在按照他的腳本在走。
顯然不是。
回到府衙,郭淡立刻就找到徐姑姑,表達自己疑慮:“居士,我覺得此事有很多蹊蹺的地方。”
徐姑姑神情平靜地問道:“此話怎講?”
“因為整件案子審下來,最大的受益者不是我,也不是黃大效,更加不是那些士紳,而是那個叫蘇煦老頭。經此一事,我相信開封府無人不知蘇煦,如果整件事都是他謀劃的,並且受益最大的也是他,那麼.....。”
郭淡雙手一攤,好似說,這個答案已經不言而喻,根本不是你所言的那般,蘇煦不是為了黃大效,而是為了他自己,這裡麵肯定是有貓膩的。
他作為商人,關注始終利益,此案最大受益者突然變成蘇煦,這個答案太出人意料,也是他不想接受的。
徐姑姑輕輕一歎:“真是抱歉,我也被他騙了。”
郭淡皺了下眉頭道:“也就是說居士也已經意識到問題所在?”
徐姑姑點點頭道:“我也是看到蘇煦站出來之後,才意識到的,但是當時為時已晚,我也沒有辦法阻止他。”
“為什麼?”
郭淡一頭霧水地問道:“為什麼他要這麼做?他這麼做得目的又是什麼?”
徐姑姑稍顯沮喪道:“他的目的其實一直都沒有變過,就是私學院,他也是為了私學院來此。”
郭淡越聽越發困惑:“這跟私學院有何關係?”
徐姑姑道:“我們一直都將注意力放在黃大效身上,放在朝廷,以及開封府上麵,而忽略一個非常重要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