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時行道:“極有可能是東廠。”
王錫爵不禁皺了下眉頭。
申時行道:“其實我們都知道,關於朝中的爭鬥,總是少不了東廠的影子,張鯨為了確保我們兩派都有求於他,故而不斷挑起紛爭,但這回他顯然是想一舉鏟除我們。故此不管是為了自保,還是為了令朝堂避免不必要的紛爭,我們得想辦法將張鯨給鏟除。”
彆看申時行平時和藹可親,平易近人,看似與大臣關係都不錯,但他要真的動起手來,那也是心狠手辣。
張鯨這回出手,已經越過他的底線,你鏟除李成梁,那你就是要我死,申時行不可能當做這事沒有發生過,也絕不可能坐以待斃,你都已經對我動了殺機,那我自然得反抗。而且,內閣一直都想團結朝廷,但是張鯨又是萬萬不想外庭團結。
你外庭團結起來,那我就遭殃了。
這也是一個難以調和的矛盾。
這令申時行下定決心,要鏟除張鯨。
其實如今大家都已經冷靜了下來,也都在為以後做打算。
但是首先,他們得看萬曆是如何清算的。
而萬曆也沒有讓他們久等。
隻不過之前已經殺了一批人,萬曆也就沒有再繼續大開殺戒。
他隻是下旨處死歸德府知府李維恩,同時罷免黃大效、李植、楊銘深,不過薑應鱗倒是沒有被罷免,其實萬曆是很想罷免薑應鱗,這塊硬骨頭也是非常討厭,可是仍有朝中不少大臣力保薑應鱗,尤其是方逢時,並且也沒有任何證據證明薑應鱗跟黃大效他們是一夥得。
但基本上都是處置保守派一方的,這已經是私人恩怨,就是因為他們害得萬曆虧了這麼多錢,那必須跟他們清算。
在清除完這些人之後,萬曆終於召開大朝會,在滿朝文武麵前,他首先表揚了郭淡,並且明確表示,自己是支持沈一貫他們的建議,讓郭淡出任戶部侍郎。
此番表態,目的就是要讓大家知道這一點,郭淡完完全全入朝為官,不是一個卑微商人。
隻不過為了顧全郭淡的孝道,故而選擇以皇帝個人的名義,雇傭郭淡為大明財政顧問。
並且將會以聖旨的方式來簽訂這份雇傭契約。
用聖旨來雇傭,意思非常明顯,不是官勝似官。
自大明建國以來,沒有誰的才能夠令皇帝下達這麼一道聖旨。
當然,萬曆也明確表示,要將四府繼續承包給郭淡。
群臣們高呼陛下聖明。
然後,萬曆任命王錫爵為運河巡按使,專門負責處理此次危機,另命郭淡在旁輔助。
“郭顧問,恭喜,恭喜啊!”
萬曆離開之後,沈一貫率先來到郭淡麵前,拱手道賀。
郭淡以前立過功,但從來沒有官員這麼跟他道賀,這真是有史以來頭一遭。
對於沈一貫而言,這就是他的主張,他當然要將郭淡舉高高,而且他也知道,郭淡是能夠處理這場危機的,這將證明,他的主張是完全正確的。
“不敢,不敢。”
郭淡拱手回得一禮,又道:“郭淡何德何能,能夠得到大人您的賞識。”
沈一貫撫須笑道:“你也無須妄自菲薄,你的才能,那是有目共睹的,當初四府在你的治理下,可真是路不拾遺,夜不閉戶,本官身為吏部侍郎,職責就是為陛下推薦人才,此乃本官分內之事。”
“大人過獎了,過獎了。”這官員突然拍上馬屁了,郭淡還真有些不習慣。
他其實希望與所有官員都保持距離,他的大腿就隻有一個,那就是萬曆。
沈一貫當然也沒有使勁得跟郭淡聊,那也太露骨了,畢竟他們也是頭回交談,他隻是要表明一個態度,故此與郭淡聊了幾句,便離開了。
他剛走一會兒,王錫爵突然出現在郭淡身邊,問道:“郭顧問,咱們該怎麼做?”
郭淡欲哭無淚道:“大人,您這話說得,草民真是無地自容啊!”
王錫爵嗬嗬道:“你小子就彆裝了,陛下名義上是讓你輔助本官,但事實上是讓本官搭上你這艘順風船,本官的榮華富貴可全靠你了。”
萬曆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作為交換條件,他當然還是得顧全官員顏麵,如果他直接讓郭淡全權處理,到時郭淡做得太好,官員確實也沒有麵子,故此他名義上還是讓內閣來處理此次危機,郭淡隻是輔助。
王錫爵當然知道,其實自己才是輔助。
“大人,您!”
王錫爵揮手打斷了郭淡的話,“行了,行了,到底該怎麼乾,你就直說吧。那麼多百姓都還在饑寒交迫中,此事不宜再拖下去。”
郭淡稍一沉吟,道:“大人,要不您先做點什麼。”
王錫爵詫異道:“我先做點什麼,你此話何意?”
郭淡訕訕道:“我這不是怕萬一這危機一下子就過去了,這個,這個就沒法充分彰顯大人您的英明神武,所以大人您要不要不就先隨便做點什麼,我再將危機給處理了。”
隨便做點什麼?難道我連輔助都當不了?就是一個打醬油的。
王錫爵開始有些懷疑人生。
到底是你小子飄了,還是老夫提不動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