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遇的眉頭動了動,低頭看她一眼,然後手指一按,車窗便緩緩關上。
薑遙淺還沒有什麼反應,解遇就已經又坐了回去,開了自己那邊的車窗,然後雙臂環胸,閉眼靠在後麵椅背上。
風又胡亂吹進來了,把他額頭的碎發吹得偏來又散去,那雙格外精致的眉眼便時不時地露出。
對麵有一輛車開了遠光燈,刺眼的光全打在了他的臉上,入目便是高挺的鼻梁骨,唇線更薄。
他皺了下眉,攏著眉心偏側過頭,劃過的光便在他的鼻骨側落下一片陰影。
五官也模糊了起來。
薑遙淺的視線被車窗外的路燈晃了下,再定眼時,恍然中竟然覺得旁邊的人像是誰。
解遇應該是感覺到了某道視線,垂低著的睫毛動了動,卻沒有睜開眼。
薑遙淺很快就清醒過來,迅速移開了視線。
她偏過頭閉上眼,眉心鎖著,昏昏沉沉中,也不知道在想了什麼。
......
薑遙淺是被推醒的。
“到了。”
解遇已經下車了,打開了她這邊的車門,傾低著身體看著她。
薑遙淺乍然看他靠得那麼近,有些愣神,眨了眨眼才反應過來,立刻坐起來,結果竟然又一陣頭暈地倒了回去。
薑遙淺揉了揉額角,皺著眉。
按理說她喝的並不多,不應該這樣才對。
緩了一會,薑遙淺下了車,突然問旁邊的人:“紅酒度數多少的?”
解遇聽薑遙淺這麼問,瞥下來一眼:“酒的度數不看就敢喝?你是不是一向膽子都這麼大?”
現在問就不覺得晚了點?
薑遙淺無話可說,沉默了一下,直接往前走。
今晚的風好像一直都沒停,倒是有越刮越大的趨勢,路兩旁的樹葉還有枝乾都被吹得嘩嘩搖擺。
天上月亮星星都沒有,烏雲倒是一層堆著一層,最後聚攏成氣勢濃厚的一片黑蒙蒙。
看這樣子,今天晚上應該有可能會下雨。
薑遙淺在前麵走著,解遇在後麵慢悠悠地跟上,差不多跟每次一樣。
兩人都沒有說話,倒也平靜。
一路上了電梯,下電梯,再打開門。
薑遙淺看著漆黑的屋子,頓一會才突然反應過來什麼。
她大概是真的醉暈頭了吧。
薑遙淺轉過身,身體後知後覺地有點緊繃,她堵著門看著解遇:“謝謝你。”
意思你現在可以走了。
解遇沒動,走近一步。
他低頭看著薑遙淺,對上她強作鎮靜的表情,歪頭揚了下眉,牙齒還碰了碰唇角,像是在忍笑:“嗯?終於反應過來了?我還以為要再等等。”
故意的,有點壞,又帶些惡劣的樣子。
哪裡像?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喝了酒,解遇的眼睛好像變得更黑更深了,朝你沉定定地望過來時,壓迫感便成倍加深,仿佛連空氣都要被擠壓走。
薑遙淺心裡突然就有些堵。
她很不喜歡這種感覺。
受製的,被死死困住的異樣感,呼吸都要不順暢,每一根神經更是緊緊地繃著。
她仰頭看著解遇,沒有說話,眼神戒備又冷漠。
她是真的一點都不覺得這樣好玩。
解遇的目光一寸一寸地描過薑遙淺的眉眼。
同樣的麵容,明明在車上的時候還是那麼柔和平靜,現在便能冷得拒人於千裡之外。
解遇看了一會,表情也慢慢收了起來。
“薑遙淺,在你心裡,是不是一直認為我挺壞的?”
能讓你從頭到尾都這麼防備。
還得裝做什麼表麵朋友。
真是辛苦了。
這話裡夾著淡淡的自嘲的味道。
可能是沒料到解遇會突然這麼說,也可能是現在這個情況說什麼都有些危險,薑遙淺抿著唇沒有說話。
走廊裡便安靜下來,連哪裡的窗戶被風刮得呼呼的響都能聽到。
這時候的安靜才是最難熬。
薑遙淺移開視線開口:“解遇,你回去吧,很晚了。”
解遇卻沒有反應。
薑遙淺低了下頭,能看到一片陰影堵在她麵前,寸步不離,紋絲不動。
她不再猶豫,直接推開門進去,背著身體便要關門。
“薑遙淺。”
身後的人突然出聲,很不經意的語調:“十六歲到今天,我一直在做一件······應該是所有人都覺得不會有結果的事。”
“所以你猜,我對你的耐心,會有多久?”
他這時候的聲音突然變得很平靜很平靜,甚至,平靜得有些過了頭。
一股彌漫的寒意。
薑遙淺的表情徹底怔愣住了。
身後的聲音還繼續著,聽著是輕輕鬆鬆的:“放心,我不急,我們可以慢慢耗。”
薑遙淺沒有看到他的表情,這一刻,心卻倏地提到最緊。
仿佛這才是她第一次真正意識到他的認真。
薑遙淺直直站著,突然有一絲懼意順著脊骨慢慢往上纏,又陡得化開成千絲萬縷,密密無縫地包裹住她的心臟。
薑遙淺有一刻很想問解遇,想問他是不是早就認出了她?
他這樣,是不是因為她曾經幫過他?或者,他們還有什麼其他她沒有印象的交集?
否則,他為什麼會這樣?
像個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