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遇聽了,收回目光看向薑遙淺,很認真地看了一眼,然後邁動雙腿。
他的步子很大,轉瞬間就變成他拉著薑遙淺,快步往前走。
陸林野的目光一直跟隨著他們。
看著他們手牽手從身邊走過,看著她冷漠沒有表情的臉。
看著他們,一起走上台階的背影。
峭拔淩厲的身形,旁邊的纖細挺直的背。
竟有種莫名的般配。
細小的雨絲終於彙成了小水珠,順著發尖一滴一滴地往下落,遮擋了視線。
陸林野的雙眼卻連眨都舍不得眨一下,眼眶被雨水淹紅,嗓子在發緊,雙腿更像是灌了鉛一樣的沉重。
他好像依舊什麼都不能做。
隻能這麼,就這麼站在他們的身後靜靜地看著。
哪怕這樣,還是舍不得移開視線。
......
上了樓,打開門。
解遇終於鬆開了手。
他低頭看著薑遙淺手上的一片紅印子,沒有情緒地開口:“疼怎麼不知道說?”
薑遙淺順著解遇的視線低頭看了一眼,輕輕搖頭:“沒事,不疼。”
她推開門進去,後麵的人沒有動,也沒有聲音。
薑遙淺並沒在意,開了客廳的燈,往前走,快要走到自己的房間門前才終於感覺到了什麼,側回身體,抬起頭看向解遇。
門口的解遇,此時臉色已經完全冷暗了下來。
他手裡拿著收起來的雨傘,深色的傘麵還在不停滴水,尖尖的傘帽抵在地上,水珠順著流下來,已經在地上彙聚了一小灘的水。
他盯著薑遙淺,沉默地盯著,下巴壓低,棱角勾著冷硬的弧度,低眼睨視著她。
像是在犀利地審視。
又像隻是在無聲地凝視。
走廊裡的聲控燈熄滅,外麵陰暗著,讓他受著傷的臉看起來有些變化莫測。
薑遙淺並沒避開他的視線,直視著他,看他一直不說話,便先開口:“解遇,你要不要進來吃飯?”
等了一會兒,解遇終於開口,問:“你呢?”
薑遙淺搖了下頭:“你先吃吧,我現在還不餓,晚一會再吃。”
解遇又不說話了,卻動了身體,進了門,關上,然後雙臂環胸抵靠在後麵的門上,勾扯著唇開口:“哦,那我也不想吃了。”
“......”
他的模樣又變成了今晚一開始見到的那樣,陰森,冷戾,眉眼冷潺潺地壓抑克製著。
帶著隱而待發的火氣。
薑遙淺停頓幾秒,便轉身準備往廚房走去,說道:“好,那我們就一起吃吧。”
剛走沒兩步,就聽到更冷的一聲。
“不想吃就不吃,沒人強逼著你。”
薑遙淺停下來,看著解遇:“解遇,如果我哪裡讓你不高興了,你可以直接說出來。”
她的表情還算平靜,聲音也是,在試圖讓他冷靜下來。
解遇似乎覺得挺好笑,歪過頭輕哼一聲,然後再次抬眼盯著薑遙淺,眼神發涼:“我不高興?薑遙淺,你真應該先去照一下鏡子,去看看你自己。”
好好看看你現在這副鬼樣子!
兩人就這麼站著,誰都沒再動。
可時間在滴答滴答地走。
薑遙淺擰緊了眉頭,深呼一口氣,聲音帶著一絲因努力隱忍而透露出來的不平穩:“解遇,你到底想我怎麼樣?”
到底要她怎樣,他才能滿意。
解遇看著她一字一字地回道:“我不想你怎麼樣。”
又是這樣。
讓她去猜,讓她去妥協,最後再讓她去哄。
可又憑什麼每次都這樣?
難道她就不會有情緒?
薑遙淺覺得累,耐心也徹底沒了,語氣帶著不再掩飾的不耐煩與冷漠:“既然沒事的話,那你就回去吧。”
“......”
解遇站直身體,雙眼盯著薑遙淺,緊緊地盯著,像是要通過那雙眼徹底看進她的心底裡去,然後他開口:“就這麼急著讓我走?嗯?”
他的神色越變越冷,冰冷又接近刻薄的話更像是鋒利的刀不受控製地從他的口裡不斷刺出:“他不走,我為什麼要走?”
“現在,你是不耐煩了,難受了?還是,後悔了?”
“你這副不痛快的鬼樣子,就因為看見了他?”
“或者,因為讓他看見了我們?”
安靜。
極致的、令人窒息的安靜。
薑遙淺臉上平靜的麵具終於如願地被打破,她的臉色原來還可以再白一些,那雙冷清清的眼看著前麵的人,顫動著嘴唇,然後緩緩出聲:“解遇,我現在,真的不想跟你吵架。”
“所以,請你走!”
解遇聽了這話,表情更加陰沉,他嗤了一聲,磨了磨牙,點頭:“走?”
“也行。”
他大步走到茶幾桌邊,拿起桌上的一包煙,抽出一根咬在嘴裡,過程中似乎嫌手上的紗布礙事,一把扯開,又拿起一個打火機,然後繞過薑遙淺,直接朝她的房間走去。
“哢”的一聲,門被扭開。
薑遙淺的門沒鎖。
這種情況,就算鎖了,應該也沒丁點屁用。
薑遙淺有些不可置信地側過頭,看著解遇。
解遇一眼都沒看她,進了房間,“啪”的一聲開了燈。
一室通明。
他哪裡也沒看,目標明確地走到那個窗戶邊,唰地打開窗戶。
外麵夾著雨的風瞬間朝房間裡打來。
雨點一半輕沙沙地落在玻璃上,一半隨著飄動的窗簾往裡翻飛。
解遇倚身往窗邊一靠。
漆黑的夜,燈光明亮的窗戶口,高大倚立的身影清晰可見。
是能讓樓下的人一眼就看得清清楚楚的位置。
他低頭“啪嗒”一聲點上煙,然後眼神才撇向門外的薑遙淺,說著:“等抽完這根煙,我就走。”
薑遙淺沒說話,手指緊緊攥在一起,忍著身體裡洶湧翻滾著的情緒。
還有一點一點的灼燒感。
接下來的時間,誰都沒再開口說話。
時空像是被割裂開來,前一刻的溫存平和,眼前的劍拔弩張。
薑遙淺直直地站在門口。
解遇滿臉冷色地抽著煙。
沒過多久,玻璃上輕沙沙的聲音便變成了“啪嗒啪嗒”的雨點聲。
雨變大了,被風刮來的雨點落在窗台上,落進屋子裡。
解遇站在窗戶口,快乾的衣服很快就又變得濕潤起來。
他垂低著眼,慢慢地吞吐著煙霧。
陰暗濕潮的天,半邊臉模糊。
整整抽完一根煙。
解遇才停下,他的手指伸出窗外,彈著手指邊上最後一點明滅閃爍的星火。
煙灰掉落下來的瞬間便被風吹散,又被雨水打濕,灰汙汙地落下。
他漠然地瞧著,直接摁滅煙蒂,然後抬起眼,看著薑遙淺,將另一隻手裡的打火機穩穩地立在窗台上。
他轉身就朝門口走來,沒有停留,擦著薑遙淺的肩走出去。
如冷冽的颶風,刮過人的心頭。
留下一片空涼涼。
為什麼,人的心覺得冷涼的時候,總會伴隨著席卷而來的刺麻麻的遍體生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