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遙淺朝沙發的人衝過去。
她想阻止他發瘋,然後生平第一次知道了原來男人的力氣與女人的力氣竟可以相差得這樣的天壤之彆。
他隻需要抬起一隻手,就能輕易地扣住她,再死死地壓製住,讓她動彈不得。
整個過程中,他甚至連眼皮都沒動一下,隻有手上的動作一下重過一下。
狠得、冷漠平靜得不像是在對待自己的身體。
薑遙淺的眼淚早已洶湧地流淌出來,她的臉色慘白如紙,嘴唇也在不住顫抖著,她似乎想要崩潰地大喊出來,卻被悶住的哽咽堵得連一個音節都發不出來。
她是真的被嚇住了。
解遇就這麼壓著薑遙淺,身體撐在她的上方,在她驚懼的眼淚與發抖的身體中穩穩地一筆一畫。
最後他抬眼問著她:“這樣夠嗎?”
跟他的比怎麼樣?
夠讓你感動嗎?
薑遙淺的眼淚還在靜靜流淌,她沒說話,隻是睜著濕潤迷惘的眼怔怔地看著解遇,臉色與嘴唇都是白慘慘的沒有一點兒血色。
“不夠?”他問。
薑遙淺終於能張開口,抖著嗓子發出沉沉的聲音:“夠——了。”
解遇的手終於鬆開。
薑遙淺慢慢撐著身體從沙發上坐起來,然後又軟著身體一下子滑了下去。
她蜷縮起雙腿坐在地上,手臂環住膝蓋,將自己縮成極小的一團,然後把臉深深埋進去。
解遇站著沒動,眉眼都是冰凍住的陰森與冷戾。
身體裡卻相反,胸口裡的怒火混雜著其它情緒,還在汩汩不停往外冒著。
他把手裡的東西扔進垃圾桶,然後伸手拿過一旁邊的T恤套上,大步走向陽台。
他彎著身體,雙手撐在欄杆上,胸口黏黏的,堵著一種感覺,很不爽,卻又不僅僅是不爽,另一種更深刻的情緒膈在他心口,既緩解不了也發泄不了,隻能一直悶在裡頭,不停地攪來再攪去。
他低著頭,胸口起伏,感受著上麵一絲又一絲的刺痛。
好像這樣才能好受一點。
可心口燒灼的感覺卻絲毫未降低,越燒越劇烈。
火燎燎。
好受個屁!
悶沉的夜,星星點點的燈火,連成蜿蜒的線,像是要把時間繞啊繞啊,繞回到那個十六歲的夏天......
解遇剛轉來的華陵高中的第一個學期,除了第一天就沒再進過班級,但他其實經常會去學校。
在那個學校最西角的花園角落,在那棵高大繁盛的百年香樟樹上,閉著眼躺著睡覺。
香樟樹主杆粗壯,枝乾久未經修剪,正雜亂無序地伸展交錯生長,高高瘦瘦的身影躺在上麵,不注意去看幾乎看不見人影。
安靜偏僻的角落,平時也很少有學生會過來,很快,這裡就被解遇歸為他的私人領地。
可惜,這種安靜還沒幾天,就闖入了一個外來者。
少年睜開眼,滿臉煩躁地側低下頭,冷冷地瞥著樹根下坐著的人。
他認識她。
那個眼神不太好的。
他伸手摸了下口袋,那遝皺巴巴還沾著汗漬的錢被他扔在書包裡沒帶。
很快樹下輕聲背誦的聲音便響了起來,一篇文言文來來回回地背,比“吱吱”叫的蟬還吵人。
他聽得煩了,把嘴裡一直咬著的那片樹葉“嗖”的朝她腦門上扔下去。
他想著小巷子裡見到的她那小心又帶著謹慎防備的眼神,十分惡劣地猜著等下她會不會嚇到尖叫。
可惜樹葉太輕,飄飄蕩蕩地沒砸到樹下人的頭上,而是慢慢悠悠地掠過少女的頭發,纖瘦的肩膀,最後落在她手裡打開的書頁上。
看到樹葉,背書的聲音停住,然後便見她用兩根細細的手指捏起那片樹葉,仰頭。
解遇以為她發現了他。
卻並沒有。
她隻是對著頭頂刺眼的陽光輕輕地轉著葉蒂,眯垂著眼看著上麵的每一條紋絡,臉龐上細細的絨毛在斑駁的陽光下都像是變成了淺淡的金色,還麵露著微笑。
最後她似乎很滿意這片樹葉,低頭把它夾在書裡,翻過一頁,繼續背起書。
解遇盯著下麵那個腦袋看了一會,終究什麼都沒再做,又取了一片樹葉,咬在嘴裡,在那輕輕的背書聲中閉上了眼。
真是金魚腦子,背半天還是那篇,他聽得都會了。
他有時在學校,但大多時候都不在。
整個高一下來,隻要來這裡便經常會碰到她,卻一次都沒被發現過。
不僅腦子不好,眼神還這麼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