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解遇又來了一趟溪海。
那個肇事司機終於被逮捕歸案了。
這還是一個有案底的,上一次也是撞死了人,而且很巧的是,那個人就是廖麻子。
這個人一開始嘴很硬,抗了幾天,後來還是被拷問了出來。
竟是買.凶.殺人!還牽出了好幾年的一件事。
原來當年沈媱出的事不止跟王與廖麻子有關,還多了一個人。
這個人叫劉文清,名字文雅,長得也文質彬彬的,被逮捕時,她老婆抱著孩子一副天崩地裂的表情。
劉文清是沈媱的大學同學,還是她的追求者,雖然他家裡挺有錢,也算一個小富二代,但是沈媱卻對他完全不感冒,一心撲在已婚的解嶼蹊身上。
後來有一次他去酒吧借酒澆愁,遇上了廖麻子。
廖麻子之前就經常找買醉的人聊天蹭些酒喝,喝著喝著,劉文清就把自己心裡的鬱悶全都吐了出來。
廖麻子聽了心思一轉,就說他有方法讓他心想事成。
之後就是劉文清約沈媱去酒吧後的事了。
本來這件事在沈媱死了後事情就結束了,結果沒想到廖麻子之前看到劉文清的穿著打扮還起了貪財的心思,趁人不注意的時候偷偷錄了像,後來靠著這個把柄訛了劉文清不少錢。
幾次過後劉文清終於被逼得起了殺意,乾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花錢找人撞死了他,最後當作一場交通事故處理。
至於王,要不是後來他回去老家,又去了廖麻子的家,讓他起了疑心,他也不會再次挺而走險......
劉文清跟被雇的那個人數罪並罰,都是死刑立即執行。
......
寧濰的一個墓園裡。
解遇取下脖子裡戴的骨墜,去掉繩扣,然後把墓地的石板打開,把骨墜放進骨灰,再蓋上。
做完這一切,他默默地拿出打火機,把那張打印出來的新聞報道在墓碑前點燃。
紙張很快就燃燒起來,火苗飄擺,幾秒內就成了灰燼。
這麼一張薄薄的紙卻承載著好幾條的人命。
解遇的母親蔣晚伸手撫摸了幾下墓碑上英俊含笑的男人,有些傷感地開口:“嶼蹊,你這下可以安心睡下了吧?”
或許你是對的。
那年沈媱出事後,地痞無賴一樣的沈父,各種鬨事,說是為女兒討回公道,其實就是為了要錢。
哪怕沒有確實證據,輿論還是很快瘋狂發酵,之後解嶼蹊直接被停職,她公司的股票也受到不小影響。
這些她都還可以忍受。
可當蔣晚看到原本明朗精致的兒子越來越陰鬱沉默,身上還時常出現一些傷痕時,她終於再也忍不住了。
她最終還是背著解嶼蹊給了沈父他們很大一筆錢,想要儘快打發掉他們。
很快這件事就被解嶼蹊知道了,平時溫文爾雅的人第一次發了很大的火。
他說:“蔣晚,我就是死,都不可能去擔負這種汙名,讓我們的兒子一輩子走出去都要被人恥笑,你這樣做就是在變相地承認,而且還是在助紂為虐,是要放過真正的惡人!”
蔣晚明白這個道理,可她也不想家人再受傷害,她隻想儘快破財消財,然後恢複到以前平靜的生活。
可惜破財到底沒有消災。
因為長時間的輿論壓力導致失眠的解嶼蹊在一次夜晚出去散步後再也沒回來。
他被一輛渣土車卷進了車底,不知道是因為下過雨路比較滑還是車輛超載,龐大沉重的渣土車卷著人開過去好遠一段路才停下。
好多人聚攏過來唏噓,什麼“根本看不出人形啦。”,“都碾成肉泥了。”
現場確實太過慘烈、觸目驚心。
蔣晚跟解遇趕到時,她隻看了一眼,當場就暈了過去。
後來還是那個年少的解遇留了下來,脫下身上的衣服,把他平日裡尊敬愛戴的父親一點一點地撿起來。
解嶼蹊的喪事過後,蔣晚本來是想帶著解遇一起去國外,離開這個傷心地,可是解遇卻怎麼都不願意,他把解嶼蹊的一根碎指頭找人做成了骨墜,一直戴在身上。
他還記著他父親的話,他想讓他的父親有一天能夠沉冤昭雪。
“嶼蹊,你如果泉下有知可以瞑目了。”
“你清白了。”
後來聽說有人一直在以解嶼蹊的名義對孤兒以及貧困兒童進行資助,每年還會提供很多次無償的法律援助。
之後一年又一年,一直沒斷過。
*
快過年的時候,薑遙淺還沒確定要回埠城。
丁芸忍不住打過來電話,估計是猜到她可能是要去解遇那邊,雖然心裡不太高興,還是忍不住對她叮囑了很多東西。
薑遙淺也沒解釋,因為她確實要去一趟寧濰。
她隻是......想去看看真正的大雪到底是什麼樣。
做好決定後,她很快就買了車票。
坐了整整十個小時的動車薑遙淺才終於到了寧濰。
她非常幸運,一到寧濰就趕上一場大雪。
原來雪花真的可以像密集的棉花絮一樣,紛紛灑灑地飄落下來的。
她伸出手,讓雪花飄落在手心上,再慢慢融化成水。
她這副新奇的樣子還惹來不少善意的笑與目光。
大概是她一看就是沒見過多少“世麵”的外鄉人。
沒多久,薑遙淺就落得滿頭滿身的雪花。
她靜靜地站在滿天白雪下,好像已經看到了自己想要看的,卻依舊覺得少了什麼。
後來她看著紛紛的雪花落在過往行人的身上,終於慢慢明白了過來。
一人賞雪,怎可共白頭?
她不是想看雪,而是想見他而已。
同一時間,解遇卻在溪海。
他沒告訴孫小光他過來,也沒去找他,隻是自己去了以前住的地方,手往一個欄杆上一撐,然後坐在上麵慢悠悠地晃著腿,他抬頭望天,眯著眼不知道在想著些什麼。
這兩個人,各自換了個地,一人看雪,一人望天,沒有半點默契。
*
孫小光終於終於終於等到了羅梅要提前出獄的消息,整個人激動得不行。
這天他早早穿好西裝打好領帶,腳上的黑皮鞋也擦得錚亮,然後盼星星盼月亮地等啊等,終於看到心心念念的人從裡麵出來了。
其實孫小光沒見到羅梅之前做了很多心理準備,結果等人出來,發現羅梅除了頭發被剪短了,不僅沒瘦一點,臉上還挺白挺有肉的。
孫小光憋了半天的眼淚愣是沒掉下來。
“我去,這、這沒瘦啊......家裡我還燉了好幾鍋肉呢。”
就等著把她指定瘦了的肉一口氣給補回來。
現在這、這......
羅梅走出來站到孫小光跟前,抿唇淺笑著開口叫他:“小光。”
就這一聲,孫小光一下子就不行了。
“欸,媳婦。”
他答應一聲,再也憋不住,猛地上去就抱住人,狠狠地把人揉進懷裡,眼淚到底還是沒憋住,直往外飆。
回來了,終於回來了。
這個深夜裡解遇突然接到了孫小光的電話。
他應該是在洗手間,裡麵有水聲在不停地響著。
孫小光在嘩啦啦的水聲裡死死地壓低著聲音,裡麵已經有了克製不住的哭音:“你說她怎麼做到的?身上那麼瘦,怎麼臉上還能長肉?”
他像是怎麼想都想不明白,一遍一遍地問著:“你說這是怎麼做到的?”
“她現在話都少了,她在裡頭肯定挨誰欺負了,要讓我知道——”
“孫小光!”
解遇打斷他,嚴肅又認真道:“人出來了就好好過。”
“慢慢就好了。”
孫小光哭了一陣,情緒終於好轉一些,他道:“我知道,我就憋不住說說,其實我打電話來就是想跟你顯擺一下。”
他清了清發啞的嗓子,有些得意道:“我有老婆,你沒有。”
解遇:“.....滾!”
有病!
*
解遇依舊很有耐心地等著。
他以為他有可能要等到孫小光孩子滿地跑的那一天,結果沒想到會這麼快。
看到薑遙淺電話響起來的那一瞬,他連看了兩遍電話號碼。
他的手機號一直沒換,她的也沒換。
但是他沒打過她的,她也沒打過來。
這是第一次。
解遇在心裡默默數了數數,然後終於接了起來。
“解遇?”
他沒吱聲,靜靜地等著。
“解遇?”
她又叫了一聲,這一聲明顯聽出了些緊繃。
他終於“嗯”了一聲。
聽到這一聲,那邊才終於問道:“解遇,上次那個人是誰?”
解遇愣了一下,下意識地問著:“誰?”
“就是上次吃飯把手搭在你椅背上,還靠在你身上說話的那個。”
“......”
記得還挺清,就是用詞不準確。
他不想解釋,忍了忍還是說道:“沒靠我身上。”
“嗯?”
“離遠著呢。”
她再說話時聲音就明顯鬆快了很多:“哦,這樣啊,那可能是我看錯了。”
“......”
嗬,一把芝麻都沒你心思多。
他卻忍不住彎唇。
她突然又說:“解遇,過年的時候我去了你們那,那天的雪好大,雪花也很漂亮。”
“解遇,明年也會有那樣的雪嗎?”
最後她問:“解遇,我們可以複合嗎?”
“......”
他終於等到了。
他贏了。
*
四月份的寧濰還有一些冷,中午的陽光也不夠暖和,香樟樹的葉片卻還是吸足了熱量,幾片紅色的葉子被風一吹就唰唰地往下落。
這時一行人從一棟高聳入雲的大樓裡快步走出來。
最前麵的人個子最高,模樣也最為帥氣亮眼,他穿著黑色的高領毛衣,外麵套著風衣,走路很快,身姿凜然,正雙手抱胸地聽著旁邊的人說什麼。
沒走幾步,他似乎突然察覺到了什麼,猛地停住,然後朝這邊看過來。
薑遙淺站在不遠處的樹下,看著解遇慢慢邁著長腿朝她走來。
她的心臟便忍不住快速亂跳起來。
解遇在薑遙淺的跟前停住,他先是靜靜地看著她不說話,然後半蹲下來,把她散開的鞋帶係上。
“冷不冷?”他低著聲,聲音很溫柔。
薑遙淺看著他,輕輕搖頭:“不冷。”
隔了兩秒,他又問。
“一點都不冷?”語調微微上揚,似乎加了點彆的意味。
薑遙淺想了一下,然後似乎明白過來,突然彎起唇角,輕聲道:“現在好像有一點了。”
解遇便低著眉眼,把風衣敞開,然後把她包裹進去,順勢緊緊地摟住她,溫柔道:“那就到我懷裡來。”
我一直在等著你。
有人說他是情種。
其實真不知情根從何深種。
他的感情好像一開始就來得悄然無聲,懵懵懂懂又莽莽撞撞。
或許是昏暗小巷子裡那道小心謹慎又清澈沉靜的眼神,可能是那通紅晨光裡筆直挺立的身影,也可能是花園角落那輕輕擺動的發尾,一不小心變成撓上他心頭的羽毛,輕風而過,心動乍起,“砰砰”的妙不可言。
大概隻是他比較固執,認準的事,那就到死都不會改變。
其實人生的路看似很長遠,茫茫看不清,一段一段地分開便發現能遇到一段緣的機會是多麼難得。
他唯有珍惜,也彆無所求,心口滿、懷裡滿,便是事事如意。
祝我餘生皆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