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吾道堅定(1 / 2)

晚間,一家人剛用過飯。

於康答應了於璚英無數個刁蠻的條件,才終於抹著滿額的細汗,將她送回房中。

接著又問母親安後,辭了母親。

最後追著父親到了前院。

到了書房門口,於康搶先一步,推開前院書房的門,取出火折子掌燈。

於謙則徑直來到牆壁正中懸著的文相公生祠像前,恭恭敬敬的上了一炷香。

於康肅穆的站在身後,也躬身拜祭。

無論是北京家裡,還是錢塘老宅,都有同樣的一間書房,同樣的文相公生祠畫像。

從曾祖到祖父,又從祖父到父親。於家所立文相公生祠,香火從未斷過。

父親巡撫晉豫大地,各處奔波勞碌,行囊中也一直放著一本文相公的《指南錄》,閒暇之餘,時時翻閱誦讀。

“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於康每每聽見父親吟誦這句,心中就沒來由的升起一絲酸楚。

五年來,這種情緒毫無減弱,反而越來越濃烈。

他知道,這是父親追逐的道。

父親也一直親身踐行。

這個偉大而孤獨的靈魂,固然讓於康欽敬,但更多的卻是心疼。

這五年來,於康無數次試探和旁敲側擊,父親卻從來都是道心堅固。

反倒是於康自己,這個來自富饒、浮華世界的靈魂,卻一次次被父親所堅守的道所洗滌、重塑。

後來,於康明白了。

父親這樣的人,這樣的頂級靈魂,又怎麼會不知道走何種路才會更容易實現人生的價值?

「非不能也,實不為也。」

「心之所善,雖九死其猶未悔。」

「雖千萬人,吾往矣,」

這才是於謙,也是這肮臟的官場,難得的淨土。

不知不覺,於康出了神。

“康兒,可是有事?”

於謙的一問,打斷了於康的思緒,將於康從傷感的情緒中扯回現實。

他連忙應和一聲,順手將書桌前那把四出頭官帽椅拉開,扶著父親坐下。又恭敬地為父親斟上一盞香茗。最後垂手立在邊上。

於康心裡打了打腹稿,問:

“父親,閣老找您,究竟有何急事,都等不及明日去行在兵部衙門先報備一聲後再去內閣?”

「於謙身上掛著兵部右侍郎的銜,即便是聖旨召見,也需先去行在兵部報備,再由行在兵部上報。」

這次父親進京後,先去私邸見楊士奇,確實於禮不合。

於謙抬頭,將剛剛端起的茶盞又輕輕放下。

皺了皺眉,反問道:

“你怎麼知道是閣老找我?而不是我找閣老?”

於康老老實實回答道:

“父親一路風塵仆仆,回京的路上又日夜兼程。若不是閣老催得急,父親怎會攜著一路風塵,連衣衫都來不及換。況且依著父親嫉惡如仇的性子,竟然輕易地就放過了城門口那幾個差役。滿朝上下,也隻有您的這位座主西揚先生,才能做到吧?”…。。

於謙點了點頭,臉上浮起一絲笑意:“倒是有長進了。”

於康此時卻顧不得沾沾自喜。

“父親巡撫晉豫十二載,閣老這次相召,難道是有意推舉父親留京任事?”

他沒有將話說透,但父子二人向來默契。

留京任事,是為了以後入閣打算。

果然,於謙點了點頭:“閣老是有此意。”

“父親應下了?”於康忙問。

於謙卻答非所問:

“冕兒來信說,你祖父祖母如今身體愈發的差了。為人子,本該膝下儘孝。”

父親不正麵作答,於康更進一步。

“父親已經決定了?”

於謙仰頭望著屋頂,長歎一聲:

“陛下年幼,耽於武事。又極信任王太監,一悉政務披紅,皆付與司禮監。五府六部,十三道和地方事務,隻要涉事內宦,皆留中不發。內閣票擬,也多不采信。兩位老閣老如今年邁,愈發力不從心。”

“不是去年又補了兩位入閣麼?”

於謙搖了搖頭:“若是陛下年長幾歲,又能總攬萬機。以兩位閣臣飽學俊達,當可為治世賢臣。奈何如今權閹操柄,……”

又歎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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