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順天府尹薑濤在家吃過晚飯。
一人在書房獨坐。
連日來,以那本‘血書’上記錄,他尋蹤覓跡,已經落實了不少人的罪證。
本想快刀斬亂麻,儘快上書參劾,了結此事。也可以讓那些工匠、夫役早日恢複清白,回家團圓。
奈何每每提及此事,楊士奇便按下不讓。
這日晚間天涼,用飯時,薑濤又想到此事,一時心情煩悶,於是多飲了幾杯。
幾杯濁酒下肚,倒是暖喝了許多。
但隨著臉上爬滿紅暈,他的心情卻愈發的煩躁。
於是再也按捺不住。便換了身青衣便服,坐一乘兩人小轎,往楊士奇宅子去了。
等落了轎。
楊福請他在客廳稍待,自己則忙去書房通稟。
“老爺,順天府的薑大人來了,如今正在客廳候著。您見還是不見?”
楊士奇放下手中筆。
奇怪道:“他怎麼這麼晚來家裡了?罷了,他不來,我明日也要找他,讓他進來吧!”
管家楊福出了書房。
片刻後,又領著薑濤來到書房。
賓主坐定後。
薑濤早已按捺不住。
“閣老,這事不能再拖了,如今那些人已經聽到風聲,開始活動了。夜長夢多啊,閣老!”
楊士奇見他臉上、脖頸上爬滿紅暈。加之二人相距又近,甚至還能聞到淡淡的酒香。
於是心裡便猜出七八分來。
“楊福,去讓後廚做碗醒酒湯來。”
楊福領命退下,自去忙碌了。
薑濤被當麵顛婆,麵帶慚色:
“閣老,我沒有醉。隻是天冷,飲幾杯暖暖身子而已。”
楊士奇笑道:“無妨,我知道伯淵你心裡不爽快,覺得我是有意壓著你,不讓你上疏參劾。”
薑濤心裡一急,忙起身。
“閣老,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怕……”
楊士奇打斷了他,卻順著他的話繼續往下說道:“你是怕時間拖得久了,徒生枝節,有了變數?”
薑濤低頭不語,顯然這正是他心中所慮。
楊士奇見他這般模樣,知道再不給他一個理由,這位順天府的老父母,怕是得憋出內傷來。
連日來,他也心裡一直糾結。那日,自己是不是有裹挾他人之意。
到如今,箭在弦上,已不得不發。
他也不得不開誠布公,在今夜和他分說明白。
“伯淵,你可知那‘血書’上麵所載,都是什麼人?”
楊士奇眉眼如刀,盯著薑濤的臉。
薑濤突然覺得後背一涼,瞬間清醒了許多。
楊士奇繼續說道:
“前些日子,兵部右侍郎於謙,被參劾入獄,坐罪論死。參劾他的人是誰?又是受了何人指派?如今,你該明白了吧?”
薑濤咽了口口水。
幾個姓名從他腦海中一一閃過。
楊士奇身子前傾,繼續看他。
“你可想好了,這一道疏上去,內廷的那位,會如何想你?又會不會覺得,你是受老夫指使,故意和他作對?”…。。
薑濤冷汗連連,臉色由紅轉白。
那日接下此案,一是心中對那些蠹蟲憤懣,二是百姓群情激奮,三則是閣老所命,對他信任。
幾番緣由相加,他自己也實在看不過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