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奕又一次被帶到了大內牢房。
以往被抓來這裡時,都會有人帶他在陰森恐怖的牢房之間轉兩圈,然後送他去一處敞亮的屋子過舒舒服服的坐牢生活。後來他才想明白,那幾次是因為賀戎川生他的氣,又不想真傷到他,於是隻好用這種方法嚇唬他。
所以這次還是……嗎?
這次池奕並沒等到什麼敞亮舒適的屋子,他被送到了一間愈發陰森的牢房。那牢房建在水上?,用石板圍了個滴水不漏的空間。他一走進去,身後門就關死了。
這屋子隻有臥室大小,暗淡燈火下,他看清屋裡擺滿了各種各樣的……刑具。有的他在原書裡見過,是暴君用來審訊犯人的,有的看不出來怎麼用,隻看到了上?麵鋒利的尖刺和刀刃。
池奕不寒而栗,下意識地縮了縮,這些東西是要往自己身上招呼?以前自己受點小傷,那個暴君都要心疼好久,就算後來自己拋棄他逃跑,他現在就真能下得?去手?
轉念一想,暴君屠殺無辜平民的時候眼都不眨,又怎麼會對他池奕有什麼特殊的憐憫。
王祿見他盯著那些刑具,哼了一聲道:“池公子對它們很好奇嘛,不急,都是要試一遍的。就是你這細皮嫩肉的,陛下要活的,還?真不好辦。”
池奕本來就被這環境嚇得?不輕,聽他這麼說又是渾身一顫。王祿用眼神點了不遠處的一件刑具,吩咐旁邊兩個小太監:“去給他捆上?吧。”
小太監們立即朝池奕撲來,他本能地掙紮,對方卻強行將他拉了過去。那刑具是一塊石板,池奕被臉朝下平放在上麵,四肢都被綁住。
隻有腦袋能動的人抬頭望著刑具堆裡的藤條皮鞭狼牙棒,覺得?這個姿勢大概是要扒了他的褲子用某種工具打屁股。池奕想象力豐富,連狼牙棒紮在身上?血珠迸濺的感覺都假想出來了。
他不禁記起自己剛穿來的時候,也曾設想過被暴君弄死會是什麼場景,大概就是現在這樣。可能池奕這個角色注定?就是炮灰,原書裡死得早一點,而他拖了這麼久,最終也還?是類似的結局吧。
電光火石間,他有了一番參透生死大徹大悟的思考。
一個小太監往他眼睛上?蒙了塊布,擋住他視線,然後他感到自己左手手腕被尖利的東西劃了一下,似乎擦破了皮。
接著便聽見水滴在地板上的聲響,很難不讓人以為是自己的血。
王祿道:“池公子若是儘早招認罪行,便給你止血。倘若一直嘴硬,這血便一直放下去,你會漸漸無力,發冷,昏厥……”
池奕原本還陷在恐懼中,聽到這裡便嘴角一抽。
這個坑人的刑罰原書寫過啊!當需要審訊一個人,卻不能對他造成實質性的傷害時,就把他的眼睛蒙起來,給他聽水滴聲,讓他以為自己在被放血,就會被嚇得?主動招供。
莫非賀戎川建這麼個看上?去可怕的牢房,隻是為了嚇唬他?
但?按照原書的說法,被“放血”的人會在一兩天之內逐漸陷入恐懼中,最後情緒崩潰。賀戎川難道想看他情緒崩潰?這麼狠?
池奕決定先睡上兩覺,反正要用一兩天才能把血放乾淨然後虛弱害怕。
他把臉貼在石板上,這才發現綁自己的繩子觸感不太一樣。他不久前才在淮王府被綁過,那繩子很硬,也將他勒得?很疼。可現在這繩子好像是特製的,雖然捆得?也結實,但?質地柔軟許多,並無任何不適。
還?是皇宮好,連捆犯人的繩子都比彆人高端。池奕如是想。
他隻趴了幾十分鐘,王祿就開始在一旁大驚小怪:“池公子,你的血已經流了滿地了,再不招認可就昏過去了!”
池奕憋住笑,這麼快就開始審問,看來某人想看的並非自己崩潰,那他希望自己怎樣?
他思考了一下對方期望的反應,然後擺出一副被嚇到的表情,哭號道:“頭好暈……快、快幫我止血,你想知道什麼,我知無不言!”
“那你便說說,都犯下了什麼罪行吧。”
池奕搞不懂問這話?是想審出點什麼來,“我受奸人指使潛入宮中,接近陛下欲行不軌,敗露後還逃走。”沒了吧?
“逃走又如何?”
“嗯……”池奕回憶了楊順跟他說的話?,“大概是,給陛下丟人了?”
“還?有呢?”
“……還有陛下記恨我違逆他的意思?”
“還?有?”
“還?有啊?那就……
跑出去被人抓住會泄露宮中機密?”
“還?有嗎?”
“……”
池奕使出大學時寫政治課作業的本事,為自己逃跑這件事賦予了無數個意義,可無論他怎麼說,王祿就是不滿意。
這時傳來開門聲,接著又是一句:“還?有呢?”
這是……賀戎川的聲音?
池奕見他來了演得?更歡,誇張地抽泣幾下,帶著哭腔道:“我就想到這麼多了,都說出來了,到底想讓我怎樣……你不能這樣,你說過不殺我的……”
腳步聲停在身邊,池奕感到那人盯了自己片刻,揚聲問:“朕不能怎樣?何時要殺你了?”
“你讓他們放我的血……若我說不出你想要的答案,不就會殺我麼。”池奕委屈巴巴楚楚可憐。反正也沒人真放他的血,還?不是隨便編。
一隻手捏住他的下巴,抬起他貼在石板上的頭,透過布條隻能看見模糊的人影。那人俯身道:“倘若朕從未有過這樣的心思,你待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