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人的陽壽……”謝燃喃喃自語。
他說得很輕,但景暄卻聽見了。他猛地閉上嘴,好半晌才補上後半句:“他心願未了,也許需要你幫忙。”
有心願的亡魂,需要謝燃畫的畫皮。
……也許。
謝燃聽完景暄這麼說就沒再說話,低頭站在一旁等老人哭完。
他對“客人”總是很有耐心,無論最後能不能做成生意。
景暄看著,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小鳥安靜的時候側臉很漂亮,雖然在景暄的印象裡,百靈一族沒有長得醜的——畢竟他們身上有一半的青鸞血統,而青鸞則和傳說中的神鳥朱雀沾親帶故——但他還是覺得,眼前這隻百靈特彆漂亮。
老頭哭了好一會兒,才逐漸平複下來,他吸了吸鼻子,悲痛地問:“年輕人,你能幫我什麼呀?”
“老人家,我能幫一張皮,讓你用其他人的臉,像活人一樣活幾天,做任何你生前想做卻沒來得及做的事。”謝燃吐字清晰,“不過,代價是事後魂飛魄散,所以務必要想清楚。”
“好啊!”老頭也不知道有沒有聽見後麵半句,“那我也能跟我老婆說說話嗎?”
“當然能,但是代價……”
“那我要畫呀!年輕人,幫我畫吧!”
“代……”
“沒關係,我沒關係的……”老人說著說著,聲音低落下來,“隻要能再和她說句話就好……怎麼樣都好……”
謝燃愣了一下,忽然有些不是滋味。他握住老人的手說:“您和令夫人的感情真深。”
老人沒說話,隻是不停搖頭,搖著搖著又開始哭。
謝燃本來是來追景暄,想要和他好好強調下“不告而彆”這個問題的,沒想到被這個突然冒出來的老人家打了岔,隻好又開始為畫畫做準備。
在聽說不能用自己的臉後,老人帶謝燃去見了自己的弟弟。
見到才發現,老人的弟弟和老人長得非常像。
謝燃在反複確認老人要用弟弟的臉之後,很沉痛地對他說,畫出來可能不太像。
……不是他對自己的畫技沒自信。
這是規定。
謝燃曾經試過在畫皮時照著亡魂本人的樣子畫,但冥冥之中總有一股力量控製著他的落筆,最終導致畫出來一個四不像的醜八卦,所以後來他就幾乎不做這種嘗試了,如果有客人要求,他也會解釋清楚。
這一次,謝燃同樣解釋了,但老人很固執。
人族一旦上了年紀,就會有一些常人所不能理解的固執,謝燃拗不過他,隻好同意替他畫弟弟的皮。
他花了一下午來畫這張難度係數特彆高的皮,儘可能控製自己的落筆不歪。
但果然,在某種既定規則的影響下,他畫出來了一張完全不同的臉。
老人弟弟臉上和老人相似的部分全都歪到不知哪裡去了,隻有將五官拆分開來看,才能從剩下不相似的部分看出謝燃的繪畫功底依舊非常深厚。
但人族臉蛋的微妙之處就在於,一點點細微的區彆,就能讓兩張臉看上去像是兩個人。
“好了。”謝燃替老人把皮穿上,指著洗手間,無奈地說,“我儘力了,但還是不太像……您可以照照鏡子。”
然而老人的關注點並不在像不像上,當他在鏡子裡看見“自己”的時候,忽然激動地捧住了自己的臉:“我活了,我真的活了!”
“……隻有幾天,取決於您的靈魂強度。”謝燃糾正他。
但老人已經不在乎了。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見到那個女人,再跟她說一說話。
老人立刻就要出門,謝燃連東西都沒收拾好,就得急匆匆地跟出來。
出門前他回頭一看,果然畫室裡空空蕩蕩,四處都沒有景暄的氣息。
……又不知道到哪裡去了。
謝燃歎了口氣,跟著老人走了。
傍晚的風依舊炎熱,老人走得很快,他的眼前似乎隻剩下向前,還是謝燃將他拉了回來,摸出幾張紙幣帶他去打車。
謝燃:“要去哪兒?”
老人報出一個地址。
那是個位於市中心的居民區,出租車開到後,謝燃發現這個小區房子很新。
“是回遷房。”老人跟他解釋,“忙活了一輩子,也就掙到這套房子,兒媳還老想把這套房子爭過去……”
叮一聲。
說著話,電梯就已經將他們送到了老人的家門前。
老人突然緊張起來,咽了口唾沫,按響了門鈴。
他緊張得太明顯,搞得謝燃都忍不住替他抹一把汗。
沒多久,屋裡傳來了響動,一位端莊的老太太打開了門。
她看上去比老頭年輕得多,眉目間有種謝燃非常熟悉的冷淡:“兩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