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炯見他自己猜對了範質的心思,按捺住心下的喜悅,小聲說:“方才,在下出門巡視各房的時候,偶然聽人說及北邊的戰事,有人說,能禦契丹蠻子者,非李無咎莫屬。”
範質不動聲色的看瞥了眼楊炯,唉,他的這位心腹門下,什麼都好,唯獨心思頗重,心眼太窄。
此前,李中易在政事內辦公的時候,暗中整治了楊炯好幾回,迫使楊炯收斂了許多首相門人的傲嬌。
範質的耳目異常之靈通,他早早的就知道了事情的原委,隻是故作不知罷了。
儒門中人修身的要訣之一,便是中庸之道,在其位謀其政,不在其位三緘其口,方為立身處世的正道理。
就範質的本心而言,李中易讓氣盛的楊炯吃點苦頭,其實並不是什麼壞事,玉不琢不成器嘛!
範質故意略過了楊炯的刻意挑撥,歎了口氣說:“可惜的是,太後娘娘那裡難以說通啊!”
楊炯異常熟悉範質的作派,心知座主不悅,他當即收起私藏的小心思,一本正經的說:“耶律休哥破了霸州之後,兵鋒必定直指大名府,要知道,大名府符家可是太後娘娘的娘家啊。”
範質微微搖頭,說:“彆人可以用符家有難來說事,老夫卻絕對不可。”
楊炯眼珠子微微一轉,立時明白,範質話裡的隱藏著的深意。範質能夠坐穩首相之位,除了他深受先帝的寵信,一直掌握著政事堂的大權之外,如今也十分需要符太後的鼎力支持。
如果,範質用符家有難,必須啟用李中易作為理由,符太後多半會妥協。可是,有朝一日符太後醒過神來,對範質起了疑心,那個麻煩可就大了!
小皇帝今年不過七歲而已,到十五歲大婚親政之時,足有八年之久。這就意味著,至少在這八年之中,範質都必須獲得符太後的絕對信任和支持。
權力的誘惑,絕對可以使人,上癮著魔!
已經嘗過好多年首相滋味的範質,絕不希望丟掉,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的無上榮光!
楊炯遲疑了一會兒,小心翼翼的建議說:“相公,不如就讓石守信領兵北上,此人倒是頗為知兵。”
“若是石某人打輸了,到時候,莫說區區大名府,開封府必定危如累卵,李穀和王溥豈能坐視此等良機?老夫恐難安於首宰之位啊。”範質對楊炯的信任,甚至超過了家中的幾個兒子,很多心裡話也直接說了出來。
楊炯心頭猛的一凜,在李中易擊敗屬珊軍之前,國人一向視契丹人為洪水猛獸,十分畏懼契丹蠻子那勢不可當的兵鋒。
石守信也算是一位名將,隻是,此人雖然參加過高平之戰,也隻是跟在先帝的身後,衝鋒陷陣罷了,並無任何值得一書的顯赫戰功。
安排這麼一個人,統帥朝廷僅剩的最後一撥精銳禁軍北上禦敵,其中的巨大風險,不問可知。
整個難題繞了一大圈之後,再次回到原點,怎樣才能說服符太後,略微放軟一些身段呢?
這的確是個擺在範質麵前,十分要命的大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