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折、李兩家聯軍,快速的行進在太行山餘脈的山腳之下。
折從阮不想錯過這場具有曆史意義的決戰,索性把軍事指揮權完全交給了折雲水,他本人則和李中易騎馬並肩走在一起。
折雲水接到的命令,簡單而明確,一切聽從李中易的指揮。
說實話,出兵之前,折雲水對李中易受到過高的讚譽,是打心裡不怎麼服氣的。
可是,自從和李家軍會師之後,折雲水覺得自己的腦水完全不夠用了,新鮮的事務一樣接著一樣的冒出來,砸得他目不暇接。
如今,折雲水依然憋著最後一口氣,整隊快,列陣齊,這些固然很亮眼,但軍隊終究還是要在戰場上見真章。
誠如李中易所言,就讓鐵和血來驗證一下,折家軍的勇武吧!
“稟報大帥,折家的盟軍們距離咱們大軍主力,尚有十五裡。”
中途休息的時候,折從阮聽見哨探稟報了折家軍的行軍速度,此老不由得暗暗一歎,折家隻用區區一州半之地,養不起太多的騎兵部隊,家族武力隻能以步軍為主。
就算是這一州半之地,由於新得的勝州南部,長期被契丹人所占,並未獲得很好的開發,糧和稅可收上來的並不多。
所以,儘管地盤擴大了,折家在整體上,依然很窮。
折家的步軍,在西北的地界上,那可是響當當的強軍。以前。拓拔家勢力大漲的時候,能夠與之抗衡的勢力,舍折家軍其誰?
折從阮對於折家步軍的腳力,一直充滿著信心。隻可惜,有比較才知道差距,起兵上路不過區區三個時辰而已,折家軍已經被李家軍遠遠的拋在了身後。
由於密布於四周的哨探協助,李中易可以輕易的掌握,大軍的各支部隊最新的方位。
折從阮也是打老了仗的宿將。他心裡當然很清楚,在行軍途中,要想實時掌握各部的動態軍情,有多難?
經過一夜的行軍,天色蒙蒙亮之前,李、折兩家聯軍終於趕到了一處隱蔽的丘陵地帶後麵。這裡是哨探事先選好的藏身之地。距離契丹人設埋伏的地方,不足五十裡。
吃罷早飯之後,大軍原地休整,靜靜的等待折家軍的後隊趕上來。
據哨探來報,契丹人的大部隊正在徉攻洺州,埋伏在附近的契丹伏兵,一直沒有動地方。
按照李中易的看法。與其擊潰契丹人的大部隊,不如全殲其設伏的精銳騎兵。原因其實很簡單,那裡有契丹人最最精銳的兩千皮室軍。
折從阮聽了稟報之後,扭頭望著李中易,歎息道:“老夫一向自詡,我折家的兒郎們,腳力驚人,沒料到。無咎你麾下的將士們,行軍的速度更是舉世罕見,實在是不得不佩服啊。”
李中易喝了口茶,微微一笑,說:“中原缺馬,而且訓練騎軍費時耗力,短期內難以形成真正的戰鬥力,我也隻得先強化步軍的機動作戰能力。要知道,和契丹人作戰,僅僅打得贏,那是遠遠不夠的,還必須咬得住和追得上。”
折從阮撫摸著白須,笑道:“老夫算是看明白了,如果沒有精銳哨探的出色表現,你的部下們打勝仗的把握,至少降低五成。”
“嶽祖實在是火眼金睛,一下子就點破了要害。”李中易含笑點頭,當眾大拍折從阮的馬屁。
竹娘忍住笑意,偷眼看著李中易的側臉,忽然想起男人以前狠狠折騰她的古怪招式,雪白的俏臉不禁微微發燙,啐,臭不正經的壞蛋!
實際上,李中易閒下來的時候,對於逗弄十分靦腆的竹娘,頗有些興趣。彆看竹娘是典型的爽朗西北女郎,於房事方麵,始終不如芍藥放得開。
正因為,竹娘的放不開,李中易不管是在書房裡辦公,還是乘馬車出門,總喜歡帶上百逗不膩的竹娘。
當然了,竹娘從小習得一身超凡脫俗的好武藝,又是可以貼身保衛的侍妾,也難怪李中易有所偏疼。
竹娘雖然個性爽朗,卻也不是笨蛋,李中易對她的真心疼寵,自然心知肚明。
李雲瀟時不時摸幾下疼得厲害的屁股,心裡鬱悶得要死,軍法司的那幫龜兒子,就不能打輕點?
折從阮歎了口氣,說:“我家大郎和二郎……”開了個頭,卻沒再繼續說下去。
李中易何等精明,他一聽話頭,就知道,折從阮的話外音。雖然,女婿有半子的說法,那也僅僅是說法而已,當不得真。
折家的長孫和次孫,早就有傳聞,頗有些不和。
其實,這也是很可以的理解事情,繼承家主之位的隻能有一人,折德扆僅有兩子一女而已,而且還都是嫡妻所出。
除了折賽花遠嫁到了開封之外,折德扆的兩個嫡子折禦勳和折禦卿,其實都有資格繼承家業。
俗話說得好,清官難斷家務事,折從阮是想聽聽李中易的看法。李中易可不想去淌這攤子渾水,故意裝傻,想蒙混過關。
折從阮也知道李中易的難處,他長歎一聲,悶悶不樂的說:“折家福薄,有子若無咎,該多好哇啊?”
李中易這一下坐不住了,隻得陪著笑臉安慰折從阮:“嶽祖,我聽人講過一個故事,一直待在母鷹膝下的小鷹,始終無法長成真正的雄鷹。”
折從阮有些遲疑的問李中易:“哦,你的意思是?”
李中易笑了笑,抬眼望向湛藍的天空,什麼話都沒說。
折從阮當即明白過來,不由歎息道:“我老了,故土難舍。總希望兒孫滿堂,和和美美。唉,是時候做個決斷了。此戰過後,我就把兩個渾小子都交給你來管。不聽話就狠狠的抽他們的大嘴巴子。”
李中易哪敢接下如此燙手的爛山芋啊,他正想找個借口推掉,折從阮卻擺著手說:“就這麼定了,算是我這把老骨頭,求你了。”
“呃,好吧。”李中易被折從阮硬架到了火上烤。卻無法推卻,這就是地地道道的盛情難卻。
折從阮答應傾家蕩產來援李中易,卻始終沒有開口提出任何要求,以李中易知恩圖報的個性,這份厚誼他必須領情。
李中易就是那種,你越不開口要好處。他越惦記著給好處的家夥。折從阮顯然是看準了他的脾性,對症下藥,一試就靈。
竹娘暗暗好笑,其實折從阮早就和折賽花商量好了,祖孫倆聯起手來,算計了李中易一把。
政治站隊需趁早,既然折從阮早就下定決心。要和李中易僅僅的綁在一起,那麼,家族的繼承人何不綁得更緊一些呢?
須知,愛烏及屋,絕對不僅僅是一句空洞的成語,類似的寓言,還有不看僧麵看佛麵,打狗還須看主人。
試想。李中易親手選定的折家繼承人,有可能不力挺到底麼?
李中易非常明白折從阮的想法,隻是,他抱走了折家的黃花大閨女,又領了折從阮天大的人情,吃人嘴軟,拿人手短,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主帥們在這裡磨牙鬥嘴,聊閒篇,宋雲祥管轄下的參議們,就像是勤勞的工蟻一樣,永不停歇的補充著前方傳遞回來的各類軍情,然後做成簡報,提交到李家軍的高級指揮官手上。
折從阮已經適應了李中易當放手掌櫃的作風,他撫著胲下白須,有趣的望著忙忙碌碌的參議軍官們,腦子裡忽然冒出一個念頭:名將,很可能會成為一個曆史名詞!
李家軍的作戰計劃,經過大範圍的集思廣益之後,由參議司的軍官們,按照標準化的流程,一板一眼的進行所謂的圖上和沙盤作業。
旁觀者清,折從阮驚訝的發現,李家軍的軍用輿圖,幾乎都是從一個模子裡造出來的,而且中高級軍官,人手一份。
折從阮當過很多年家的大家長,他心裡很明白,如果不靠技術穩定的大規模印刷,軍用輿圖顯然不可能如此的雷同。
如果,沒有記錯的話,折從阮親耳聽李中易說過一句話:魔鬼永遠都藏在細節之中!
當時,折從阮並沒有特彆的在意,隻是當作笑話聽了。
現在,應景的時候,折從阮重新把這段話掰碎了,咀嚼過無數遍之後,猛然驚醒:以李家軍應對作戰的細致和周到,隻要指揮官的水平,處在眾將的中流,就已經很難再吃大敗仗了。
得出這個結論之後,折從阮暗暗慶幸不已,想當初,花兒真心有眼光,寧願委屈她自己,也要嫁給李中易做平妻。
如今,折家人幾乎都圍在了李中易的身旁,兩個爭奪繼承人的小子,今後要跟著李中易學本事。折賽花即將生產,如是一舉得男,那麼,折家的地位必將更加的鞏固。
與此同時,竹娘深得李中易的喜愛,李中易不管走到哪裡,身邊總少不了竹娘的身影。
嗯哼,牢不可破的盟友關係呐,折從阮眯起兩眼,思緒再次飄到了折賽花那邊。不管將來是,母以子貴,還是子以母貴,折家都大有賺頭。
李中易向來不打無準備的仗,他領兵提前來到這處藏身之地,目的有兩個:一是養精蓄銳,準備晚上出擊;二是此地恰好在契丹人的伏兵和大營的側麵不遠處。
折從阮近距離發現,李中易除了隨時瀏覽哨探報回來的軍情之外,很多時候,都背著雙手,獨自站在軍用沙盤的前邊,不知道在琢磨什麼。
竹娘親手替折從阮續了茶後,捧著一隻裝滿炒菽(炒黃豆)的小木碗,輕手輕腳的走到李中易身旁,默默的守候在一旁。
李中易嗅到豆香,也沒回頭,直接探手過去,準確的從小木碗裡,抓了一把炒黃豆,一粒一粒的塞進嘴裡,細嚼慢咽。
折從阮見了此情此景,不禁暗暗點頭。小處可以見大,看來,竹娘在李中易的身邊,已是不可或缺的女人。
韓信。林三虎元帥,皆是悲劇性的命運收場,熟讀曆史的李中易,每每念及他們的時候,都要長籲短歎一番。
上帝,真心是公平的。給了韓信和林三虎超凡脫俗的軍事指揮天才,卻也讓他們倆短缺了政治上的天分。
吃炒黃豆的習慣,李中易自己也忘記了,是從何時開始的。不過,自從養成了這種習慣之後,每逢大戰之前。他都要在研究敵我形勢的時候,撮起幾把炒黃豆,一邊咽豆子,一邊細思作戰的方略。
折從阮不想做討人嫌的事情,他捧起茶盞,叫上一瘸一拐的李雲瀟,讓他領著在大營裡邊溜彎。
李中易站累了。就讓竹娘搬個馬紮過來,坐著繼續研究敵情。大約兩個時辰之後,竹娘伸出小手,撫在李中易的額前,柔聲說:“夫君,妾幫您揉揉按按?”
李中易很享受大戰之前難得的溫馨,將腦袋靠入竹娘高聳的胸前,愜意的說:“那就揉一揉。按一按吧。”
竹娘的俏麵猛然紅了,李中易在床第間欺負她的時候,總喜歡說這種羞死人的痞話。
李中易微閉著雙眼,徹底將身子依靠在竹娘的身上,鼻內嗅著沁人心脾的幽香,太陽穴上享受著一雙玉手的輕揉,身心俱悅!
嗯,事業有成,妻妾成群,這才是老爺們過的滋潤日子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