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四五個小紙人合力抱住掃帚,從房門開始狂掃灰塵,著急忙慌到掃帚都快要冒出火星子,不一會兒,這幾個白色小紙人就變成了灰色小紙人。
當這些灰撲撲的小紙人們來到攔路的大麻袋時,立刻有其他小紙人扛起了沉甸甸的大麻袋,畫麵就像螞蟻舉起了巨象,它們邁著小短腿給掃帚騰位置。
灰塵一路飛濺了過去,一群飛在空中的小紙人穿過灰塵,解開麻袋口子,它們一個個跳進麻袋裡,像勤勤懇懇的小蜜蜂吭哧吭哧將裡麵的生活用品挨個搬了出來。
小紙人本身並不大,可它們或是舉、或是提、或者抱、或是拽著各種東西在寢室亂躥時,原本空曠的寢室一下子亂成了一鍋粥。
最搶人視線的還得是四個小紙人抱住床單的小紙人,它們抓住床單四角,飄到了唐鬱睡過的、還有灰塵的床位上空,遲遲不肯落下,好像在等待什麼。
隻見床位下,擁擠的地麵上,一個小紙人扛著裝滿水的水盆,急急忙忙朝著通往唐鬱床板的樓梯蹦躂,隨著它的每次蹦跳,大大小小的水滴濺在四周,讓周圍一群小紙人逃避得手忙腳亂。
隻有抱著硬邦邦抹布的小紙人跟在附近,有些害怕地望著水盆裡滿滿當當的清水。
下一秒,這個猶猶豫豫不敢行動的小紙人就被另外一個小紙人踹了下去,可憐的小紙人和抹布一起吸滿了水,濕漉漉地從水盆裡爬了出來,顧不上和踹它的小紙人打架,急匆匆拖著抹布在床板上奔馳。
踹人的小紙人也沒有閒著,它抱著乾淨的紙巾拚命擦拭床板上的水痕,紙巾擦破了,小紙人乾脆自己貼在床板上擦拭,一乾一濕兩個紙人在床板上奔跑,跑了兩圈後,氣喘籲籲的兩個小紙人被同伴們趕開。
隻見四個拉扯著床單四角的小紙人從天而降,它們合力將一層被單鋪在了乾淨的床板上,床單連一絲褶皺都沒有出現。
幾乎是下一秒,枕頭、被單就被後續接力的小紙人放下。
無數紙人在屋內乾得熱火朝天,影子透過門縫著急到團團轉,似乎恨不得衝進去搞破壞。
隻不過還有源源不斷的小紙人從屋內飛了出來,手拉手站在門口,對著攻勢愈發瘋狂的影子狂踩。
……
唐鬱站在宿舍樓下的置物籃,看到了學長說的一疊白紙,還有沈君行給他的便當。
唐鬱微微歎了一口氣,他拿出手機,給沈君行發消息道:“你不用給我送吃的,也不用幫我打掃衛生,我自己可以照顧好自己。”
一向回消息很快的沈君行難得沒有秒回,可能是被什麼事情耽擱了。
唐鬱一隻手抱著紙,另外一隻手提著便當,邁著沉重的步伐往樓上走。
住寢室可能一大好處就是天天爬樓梯能鍛煉身體吧?
爬到四樓就氣喘籲籲的唐鬱苦中作樂地想。
一種奇異的窺探感從上方傳來,唐鬱抬起頭,什麼也沒看見。
……
趴在五樓樓梯口的小紙人眼巴巴看著停步在四樓的唐鬱,當唐鬱抬頭的那一刻,小紙人嚇了一跳,隻見啪嘰蜷縮到牆角,雙手雙腳抱住自己,縮成了一個紙團。
沒聽到唐鬱的腳步聲,紙團變成了皺巴巴的小紙人,飛一般往六樓飄,越過阻擾的陰影、穿進門縫後,它著急地對著屋內的無數紙人發出簌簌的聲音。
下一秒,所有聽到它傳遞消息的紙人們都驚慌失措地加快了速度。
頂著汙水盆急急忙忙衝向衛生間的小紙人急到摔了一跤,一大堆汙水潑到了乾淨的地麵。
隔著門縫的影子見到這一幕像是嘲笑般晃動了一下。
在門口和影子打得水火不容的小紙人們這一次卻沒空理會影子,它們中有一部分小紙人暫時撤退,將防線留給寥寥數個小紙人,而後這些撤回的小紙人加入了齊心協力撲滅汙水的隊伍,重新將地麵擦得鋥光瓦亮,光可鑒人,然而乾淨的地板卻倒映出了臟兮兮的天花板和老式電風扇。
……
唐鬱恢複了一點體力,重新爬起了樓梯,他想著還未整理的宿舍,預感到這將是一個艱巨的任務,不知道今天花一下午的時間他能不能收拾乾淨。
想到這裡,唐鬱就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他從六樓樓梯口走了出來,走向樓道,整個樓道裡響起了一些奇怪的動靜,不知道是哪間寢室傳來的,仔細聽聽有水聲、東西碰撞的聲響,就像有人在大掃除似的。
走得更近了,唐鬱聽到了一陣更為奇異的聲音。
像風吹過森林裡連綿不絕的樹葉,又像夏日的教室窗門打開,清風湧入室內亂翻書頁。
唐鬱尋著聲音走了過去,當走到623門口時,所有的響動都消失了,萬籟俱寂,歲月靜好。
唐鬱伸出手,打開了寢室大門。
下一刻,唐鬱驚疑不定地後退一步,看了眼頭頂的門牌號,確定是623沒錯後,唐鬱使勁眨了一下眼睛,瞪大藍眸,呆呆看著一塵不染的寢室。
綠色的窗簾被拉開,分彆挽在兩邊,明亮的日光從陽台灌了進來,給寢室灑上了金光。
牆壁好像刷了一層新漆似的雪白,梯子和床欄被剔除了鐵鏽,閃爍著嶄新般的光彩,目之所及的一切都乾淨整潔,麻袋消失不見,麻袋裡的生活用品全都規整地收納擺好,不知擦了多少遍的光滑地板倒映出了大變樣的寢室。
……發生了什麼?
唐鬱的腳抬了一下,卻不敢踩在過分乾淨的地板上,他茫然地站在門口,“我可以進來嗎?”
“可以。”黎生的聲音依舊冷靜。
“學長,我、寢室剛剛是有人打掃了嗎?”震撼到大腦宕機的唐鬱下意識傾向於是沈君行趁他不注意乾的,畢竟學長實在不像是……不像是會乾這種事情的,“難道是剛剛我朋友進來打掃的?”
在唐鬱說出這個猜測時,床簾裡幾乎是立刻傳來了黎生冰冷的回應:“是我打掃的。”
一字一句,鏗鏘有力,擲地有聲。
在懷疑自己出現幻覺後,唐鬱又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聽。
黎生學長,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打掃了整個寢室的衛生?
這合理嗎?
哦,學長的麵板屬性值很高,看起來像沈君行一樣有特殊能力,這樣一想好像也很合理嗎?
“學長……”唐鬱仰著頭,望著連老式電風扇都擦得像是新出廠一樣的學長傑作。
他呆呆眨了一下眼,從陽台灌進來的金色陽光灑在他的臉上,將那雙濕潤的藍眸照得亮晶晶的,仿佛浮著金光的藍色大海,裡麵洶湧著快要溢出來的憧憬和崇拜,“……好厲害。”
這句誇獎一出來,帷幕內沉默了兩秒,忽得傳來一聲冷哼。
微風從陽台吹進室內,吹得漆黑的帷幕微晃了兩下,不知怎得也吹動了老式電風扇上的東西,隻見一道白色物體從電風扇的扇葉邊沿唰得掉在了地上。
唐鬱聽了這點動靜,他奇怪地看了過去,在腳邊看到了一個濕漉漉的小紙人。
“咦?”唐鬱蹲了下來,發現這是一個巴掌大的小紙人,小紙人的臉上有兩個圓溜溜的黑眼睛、一點小鼻子、和用平直線條畫出來的嘴巴,隻不過因為濕透了,這個小紙人原先的線條都被水暈開,眼睛暈出了兩道痕跡,像哭了一樣,嘴巴也不開心地向下抿。
這是……
這是之前哪個住寢室的學長隨手製作的小紙人嗎?
唐鬱小心翼翼伸出手,輕柔地從地上把這個小紙人撿了起來,將這個被打濕的小紙人捧在掌心。
他垂下眼全神貫注望著小紙人,那長長的睫毛像截了一段金,澄澈中透出自帶憂鬱氣質的藍眸閃爍著稀碎的光,似乎有什麼話想說。
而後這雙藍眸忽然彎了彎,唐鬱的雙手合攏,他貼著手掌的縫隙,對這小紙人悄悄道:“你真可愛。”
話音剛落,沒有任何清風吹拂,漆黑的帷幕卻晃動了兩下。
唐鬱抬起頭,不知道為什麼,他發現周圍的光線好像暗了下來,濃重的陰影侵占了整個陽台,明明是大中午,卻給唐鬱一種烏雲密布的錯覺。
真是瞬息萬變的天氣啊。
唐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