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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能在這場大雨裡不狼狽?可巧有人還真做到了。
當滿宮人在尋一處避雨地,當顯赫權貴也在老實等雨停,當林國最得寵的公主縮在宮人懷中嚎哭不已——
雙腿不便於行的國師大人手肘撐在扶手上、支著腦袋,笑眯眯望著公主淋成落湯雞。她無視落墨護送公主回宮的請求,不準落墨撿起地上那把傘,更不準女侍過去擋雨。
左右女侍將她伺候得好好的,沒讓一縷不該來的風、一滴不該落的雨冒犯她,蠻橫強勁的內力能生生蒸發雨滴。
直到公主哭暈過去徹底沒了動靜,國師才懶懶一抬指,讓女侍做該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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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姓從未見過國師,但人人都談論過國師。
有人說國師能降雨會吐火,二頭六臂不似凡人;有人說國師是江湖高手,一劍名動天下;有人說國師就是個騙子,巧舌如簧蒙騙君後,該處以極刑。
林國是地圖板塊上一個小的不能再小的弱國,曾在大軒朝腳底下苟延殘喘,要錢給錢要人送人,王室公主都像是為大軒朝的紈絝子弟培養的,個頂個不值錢。
這般喪失尊嚴的討好,也沒換得大軒朝的庇佑。他們不管周邊小國如何打壓林國,隻知錢少了找林國要,一個不高興了就騷.擾林國邊境,搞得邊境百姓苦不堪言。
一直持續到五年前——林國無名小卒於戰場上一箭射死大軒朝鼎鼎有名的將軍,領著楚楚可憐的幾千人勝了幾萬敵軍,收複林國
被占據多年的疆土。
之後林國軍隊如有神助,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天時地利人和,打了整整二年勝仗,場場都是以少勝多的典範。
最後那位無名小卒成了林國國師,亦是大多數人眼中庇佑林國國運的神仙。
她雙腿有疾,君王便免了她一切禮,皇子公主見了她也要低頭讓道,凡是產出的奇珍異寶都先送國師樓中過目……樁樁件件,無不象征君王對她的器重與信任。
性子極冷的皇後隔二差五請她宮中長談,後宮嬪妃也愛往國師的木樓裡跑,請教她調香養寵。
唯獨宮中這位扶月公主非常看不慣國師,還放言要讓這藥罐子好看。
當時話一說,皇後一聲令下要關公主禁閉,是白衣國師笑吟吟說了句‘臣本來就生得好看’,讓這句話成了玩笑,也讓扶月免於一難。
但扶月並不就此覺得國師如何如何好,她順勢拉起以一人之力對抗國師的序幕。
這回淋雨淋得高燒,扶月在床上哭哭啼啼,妄想母後為她做主,懲處藥罐子——
雍容華貴的女人靜坐床邊,冷冷瞧了扶月一會,活活將扶月的哭也給瞧停了。她才說:“等你病好了,上書房不急著去,先給國師道歉賠禮。”
扶月:“!!”
皇後麵無表情:“她身子不好,你還害她這麼大雨出門,任性也該有個限度。”
扶月委屈死了:“她哪裡淋到了!倒是我!在雨裡麵淋了好久好久!母後……”
“再說一句,往後就待在鳳鸞殿裡抄書念經。”皇後不耐煩地扯開自己的袖子,涼颼颼又補一刀,“幸虧她沒染上風寒,否則母後可不放過你。”
扶月一顆心碎了,嗚咽著躲進被子裡,鬨著不喝藥不吃飯。
皇後直接起身走了,任由公主在床上折騰。她急著去偏殿見國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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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關月人如其名,正是邊關平原才能看見的圓月,皎潔得能將太陽比下去。
若非那場仗……
皇後一眼就望見窗邊停著的輪椅,腳步放緩。她輕聲上去,雙手扶住輪椅,慢慢調轉方向:“這邊風大。”
菩提串在她手中盤出輕響,國師微微笑著:“公主不肯吃藥?”
“等她想下床了自然就肯吃了。”說到後麵的話,皇後換了個語氣,“你派兩個人去接她即可,何必自己親自去。”
仿佛‘她’不是皇後的親生女兒,沒什麼無關要緊。
國師麵上保持著那種淺淡溫和的笑容,並不答話。
車輪抵住桌腿,皇後隨之落座。她看了國師一會,忽而伸手拿過菩提串,指尖狀似無意在那人掌心輕滑。
習武之人本該不畏寒,但國師身子與前兩年差彆太大,如今連輪椅都被泡出一股藥味,不怪扶月要喊藥罐子。
菩提串沒被盤熱,偏冷的一如這人眼底的淡漠疏離。國師是愛笑的,幾乎人前總在笑,但絕不會給人諂媚、好接近的錯覺。
或許正是她身上的各種反差實在太大,讓人不敢也不肯相信能存在於一人生命,便忍不住地總靠近她、窺探她,試圖更了解一些。
香爐靜靜燃著,幽幽輕煙嫋嫋升起,似是要驅散空氣中的潮意和那幾分詭異氣氛。
皇後若無其事盤著菩提串,一垂眸,就看見白衣袖口邊懶得掩飾的傷痕,瞳孔一縮。
“我聽說你撿了隻半妖。”皇後不動聲色握緊了菩提串,眸色沉沉,“怎能讓這種卑.賤之物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