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來一回,夜色已深。
林瑜這趟出來待的實在太久,出碧梧居時還有漫天雲霞,此刻皆被夜幕剝落。天邊隻剩一彎冷清的弦月,樹下蟬鳴依舊聒噪,????的動靜莫名讓人感到違和。
明明如晝的月色下,園中景色多添了分幽靜。假山林立,堆疊石峰,曲廊環繞,其間一條溪流穿過,水聲淙淙,彙聚在假山後頭的湖裡。
林瑜停在岔路口,稍作思量,走上了靠近假山那邊的路。
有道黑影悄然跟隨在她身後,如一隻碩鼠追著會走的白米。長尾掃過草叢,??聲與蟬鳴混在一起,並不起眼。
他們走遠後,有人在同一道岔路口停下。經這幾日的休養敷藥,他眼睛好的大差不差,許是塞翁失馬,夜間視物反倒更加清晰起來。
眼看那兩人一前一後,到了嶙峋假山後頭,女子止步回身。青白的裙在月下晃了晃,半明半暗間映出一搦細腰,身態婀娜窈窕。
她身後那道人影似是受了刺激,急急躁躁地現身,撲食一般趕了上去。
此情形與其說是尾隨,倒更像私會。
顧青川不欲臟眼,收回視線,然而耳邊同時傳來一聲痛呼。
男子的痛呼。
起初他以為是自己聽錯,但接二連三跟來的痛呼聲糾正了他的想法。
顧青川再次望向假山,見到了意想不到的畫麵。
從後撲出的男子被女子壓在身下,她單膝頂在男子的齷齪之處,不斷用拳頭擊打他的小腹。兩人身形差了些許,但那丫頭始終占著上風。
是副稀奇少見的場景。
大學期間,林瑜常常因為兼職晚歸,為了好好保護自己,她不止學了防身術,還有拳擊。瀕臨失業的女教練給她開後門,上的雖然全是免費課程,但每一節內容都很紮實。
有些記憶早已被牢牢刻印在肢體當中,無需仔細回想,就能自然而然地做出回應。
肖牛兒疼得嚎哭起來,斷斷續續嚷道:“要死了!饒,命,繞我一,命??”
林瑜確認他無力還手後,才站起來,在他腰間踹了一腳。
“滾!”
聲音中氣十足,哪裡還有半分平時的溫柔影?
肖牛兒痛哼兩下,本想再躺會兒,眼看那穿著蓮紋綢履的玉足直衝麵門而來,連忙護著頭往旁邊滾去,扭成了一條八節蟲,掙紮著爬起來,撞到樹根也未敢停下。
顧青川的視線落回林瑜身上,她佇在原地,一動不動,說不準是不是在後怕。
幾年未回來,園子裡的丫鬟變化也不小,一個賽一個膽大。
剛剛她那套動作有些慌亂,可使出的每一分力都沒浪費,打在人要害,即便在男子當中也是極為難得。
短短一刻鐘內,顧青川對林瑜的印象翻轉了番。然而顧青川沒想到,下一次抬眼時,翻轉過的印象還能再翻轉一遍??
她掉湖裡去了。
林瑜怎麼也沒想到在古代熬了三年,會死於眼花和腳滑。
剛剛的反擊已耗儘她全身力氣,周身被密實的水流緊緊包裹,她掙紮不出,清醒感受到自己在下沉。
冰涼的湖水漫過頭頂,林瑜以為自己的小命就要這樣結束,驀地後脖一緊,被人提著衣領撈了起來。
林瑜半跪在地上,咳了好些水出來,才略略恢複神智。抹去臉上的水珠,入目便見一雙粉底皂靴。
即便沾濕了,她仍能看出皂靴上的雲紋乃是銀線所繡,連二房也不常有。
林瑜低頭,“不知您是園中哪處的管事,今夜多謝相救,此恩無以為報??隻有”她頓了頓,手伸進袖袋,捏出最小的那塊碎銀遞了過去。
顧青川又聽到她柔弱的聲音,“碎銀二錢,還望管事不要嫌棄。”
她的手指如蔥段纖白,指腹微粉,那碎銀分明隻一小塊,卻被她用手心捧著,擺出了珍貴如千金的架勢。
顧青川生平第一次,在自家的園子裡被人叫做“管事”。
園子裡近來沒有新買的丫頭,既在這園子裡做過一段時日,怎麼也該知道管事有自己的小院,晚上不守園子。
這丫頭不止膽子大,人倒也機靈得很。
林瑜聽得一聲輕笑,卻辨不出他在嘲諷或是其它,心內暗道自己今晚為何如此不慎,不知麵前到底是哪個大人物,國公府的人她一個都對不上號,這人莫不是府外潛進來的?
想到此種可能,她默默把頭垂得更低。皓白秀頸自青碧色的薄衫領口滑出一截,皎若凝玉般,覆了薄薄的水衣,月下仿若泛著柔光。
顧青川冷聲,“抬起頭來。”
原域名已被汙染,請記住新域名www.xiaoshubao.ne
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