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你不過是個替代品。”
天空與伸出去的手飛速地拉遠,無法停止的失重下急遽地墜落,然後是……
“嘭——”
五臟六腑都仿佛錯位的劇痛使中島敦嗚咽地趴在地上,四肢抽痛到連想要蜷縮都困難。
‘怎麼會……’
中島敦不明白,他和芥川不是暫時休戰了嗎?為什麼還要攻擊他?
還有……現在的他不是早已不會像第一次那樣,毫無防備地被擊落。
以及,就算是他一時大意沒有避開芥川的攻擊,但他也不會沒有任何備用措施,腦袋一片空白地放任自己跌落而不想著自救。
“冒牌貨隻能走到這了?還真是……無能的蠢貨。”
中島敦的視野右上方,芥川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灰眸中是看路邊石子一樣的眼神。
仿佛是和他對話都難以忍受,話音剛落芥川便不再看他,腳步路過他歪躺的身前,灰色的背影逐漸遠去。
啊……他想起來了。
這是曾經一次的任務,他在過程中受了重傷,悄悄用虎的異能透支了身體,咬牙緊跟著芥川前進的方向。
中島敦不想在芥川麵前露怯,更遑論任務快接近尾聲,如果就這樣放棄在半途,前麵自己的一切努力都化作無用功,勝利的果實將被芥川——這個他對其懷有自己也難明情緒的人——獨自摘走。
這樣,他任務的報告會沒辦法寫出事件完整的全貌,也會在太宰先生那裡評估為不合格的吧……
雖然太宰先生並沒有說過什麼“羅賓的考評製度”,但中島敦總會有種……太宰先生會在心裡如冰冷機器般評分他每次行動的錯覺。
何況,不提任務會怎樣結束,單就在芥川麵前半途而廢,無論如何他都做不到。
芥川的形象在中島敦在日漸接觸後,不知道經過了多少次變動,添加過刪改過多少次的標簽。
在他心裡……
“二代羅賓前輩”、“想要成為芥川過去時期那樣的羅賓”、“可怕的惡犬”、“出格的過分家夥”……
更甚者是——想要超越的那個羅賓。
想到這裡,中島敦咬牙爬了起來,跟著芥川消失的方向追了過去。
中島敦剛一轉彎,在腦中早已熟悉千百遍的普通路徑,竟然成為了死路。
‘這不可能!’
中島敦神色一變,忍住失措的心緒想直接離開換一條路,可當他想原路折返時,身後的路竟是早已被封死了。
中島敦難以置信地後退了兩步,結果卻碰到了一堵牆,他霍地轉身。
——一扇刻著浮雕的大門出現在他的麵前。
本能一般,中島敦覺得他不能打開這扇門,他得立刻遠離它!
可……身為羅賓的他不能退縮,他得想辦法離開這裡,但似乎這附近的出口,隻有這扇給他帶來不詳感的禁忌之門。
克製住自己不斷顫抖的胳膊,中島敦伸出了手,指尖離門上的浮雕越來越近……
“你這個寄生蟲還不如死在外麵才算做了你人生唯一一件好事!”
‘?!!!’中島敦睜大了眼睛,如生鏽零件那般艱難地轉過頭。
身後的不遠處,一群人冷漠地看著中島敦,一個個熟悉的麵孔讓他恍然意識到……
這裡——不是現實。
或許是記憶,或許是幻覺……這些已經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
自從中島敦在救助的道路上越走越遠,心中的雜念漸漸被充實的生活所占據,差不多每天都把精力投入到橫濱這座城市後,他已經很久都不再‘見過’這群人,尤其是——
“你應該拋棄白虎!而不是企圖接受它!”
——院長!
就在這時,霧氣從身後的門底蔓延出來,一陣強勁的疾風向中島敦刮去,讓他幾乎站不穩。
‘你已經沒資格控製我了!’中島敦在心底怒道。
不過是早該消失的殘音!
現在的他和過去弱小的他不一樣了!“羅賓”怎麼能受那樣傷害他人的惡人的影響!
中島敦忍住了想要永遠讓這個人消失的惡念,直接無視對方轉過身,想要現在就推門離開。
“你如果打開那扇門,可能再也不能成為真正的‘羅賓’了……”
院長詛咒般的歎息在中島敦的耳邊回響,讓他不由得渾身劇顫了一下。
本就因觸碰到了門而莫名腿軟,導致難以向前邁進的中島敦,現在更是連動都沒法動彈。
中島敦深呼吸了一口氣,指尖抽搐了一下,努力冷靜道:“我……是不是羅賓,不用你來指教。”
說罷,他抬起了腳。
‘?!’腳下出現了粘稠質感的響動。
中島敦低下頭定睛一看,門縫底溢出了鮮血,流淌至他所站立的區域。
‘這是什麼?!’
門裡……又會是……
中島敦的喉間發出驚懼地喘息聲,霧氣忽地從門縫中湧出,濃稠的白霧瞬間將他淹沒。
不能呼吸……會死……
不——!
……
“呼呼……”
中島敦半坐在床上,睜大的紫金色雙眸中滿是驚魂不定。
等他喘勻之後,清醒過來的腦子意識到剛剛是在做夢,想明白這點,他自嘲地一巴掌拍上了自己的額頭。
“什麼啊……哈……‘羅賓’怎麼能被噩夢嚇倒……”
中島敦看了看床頭的電子時鐘,時間還沒過午夜12點,一般平日裡的這個時候,他差不多該準備好去夜巡了。
不過因為武裝偵探社關於“異能者連續自殺事件”的重要會議,最近中島敦的重心都放在了武裝偵探社接到的這個委托上。
雖然“羅賓”也好像是同樣有接到來自異能特務科的這個委托,但太宰先生當時在基地裡用蝙蝠電腦玩遊戲時,似乎因為“手滑”給點掉了。
太宰先生一臉“無措”的表情,在中島敦眼神死的視線下,又滿不在乎地笑開了。
那時的太宰先生這樣對中島敦說道——
“沒關係啊,敦君。‘羅賓’雖然拒絕了,但‘武裝偵探社’如果接到的話一定不會拒絕啦,到時候一樣可以看任務內容嘛,所以你不用擔心會錯過什麼哦~”
“文件還是可以複原的吧……”中島敦試圖挽救一下。
“哎呀,點了徹底粉碎功能呢……說不定好不容易複原後,信息會缺斤少兩,對任務了解不足的話可是大忌呀,敦君~”
‘所以到底是誰害的啊……’中島敦看著反過來教育他的太宰先生,很是無奈。
因為類似的事時有發生,所以他也提不起什麼爭辯的欲.望就是了……
——
因此。
中島敦這兩天儘量把作息調整的和武裝偵探社的大家差不多,這樣他便不會在這麼等級高危的委托下,可能會因沒有拿出自己的全部狀態,而導致出現拖大家後腿的情況。
“咚咚——”臥室門被突兀地敲響。
“可以進來嗎?”一個女孩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啊,”中島敦下了床穿好室內拖鞋,把沒睡老實而卷到肚臍上的睡衣理好,“現在……可以了。”
門被打開,外麵的燈光灑進了昏暗的臥室,中島敦這才發覺他沒有開燈,不過門口的少女隨即就打開了門旁的臥室燈。
燈光照亮了門前穿著素色睡衣的、藍黑色長發的、十四歲的少女,那雙漂亮的藍眸靜靜地注視著中島敦,麵上卻是異於她年齡的沉靜與冷漠。
中島敦知道少女並非表麵上那麼冷情,他能看到她眼底淡淡的關心。
這個少女叫泉鏡花。
半年前中島敦在任務中碰到了她,經曆了一番周折後,中島敦帶著她加入了武裝偵探社。
後來,在泉鏡花通過入社測試之後不久,她也成為了羅賓知情者之一,偶爾會在中島敦夜巡人手不足、沒法脫開身去往另一個事故現場時,暗中協助並支援他。
泉鏡花未加入武裝偵探社之前的身份有些麻煩,因為中島敦生氣於竟然有人逼迫未成年殺人,所以他當初直接莽撞地帶走了她,這為武裝偵探社帶去了一些“小煩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