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薇瞥來一眼:“有什麼?”
桑覺摸到了一條銀色項鏈。
他拿出來,遞給詩薇,後者臉色卻驟然難看起來,指尖猛得一顫。
“怎麼了?”
“這是我……”詩薇咬緊牙關,閉了閉眼,“是我前任搭檔的項鏈,我送他的。”
桑覺的嗅覺總是很敏銳:“你喜歡他。”
詩薇接過項鏈,一下子失了力氣似的,跌坐在一旁的凳子上,喃喃道:“項鏈怎麼會在這……”
桑覺還在不解:“你喜歡他,為什麼還有彆的夢中情.人呢?”
詩薇聲音啞了一個度,她握緊項鏈,掌心勒出了深深的紅印,眼眶明明脹得厲害,卻還是在笑:“那些是夢中情.人,假的。他是我男人,真的。”
桑覺抿唇:“他死了嗎?”
詩薇深吸一口氣:“十多天前死的,大晚上的從監管大樓跳了下來,被判斷為自殺,但我不信。”
前幾天還在跟她說“我們去登記結婚吧”的男人,怎麼可能突然自殺?
屍體很快被處理了,詩薇連最後一麵都沒見到。她趕到火葬場,揪著工作人員的衣領問他屍體身上的項鏈,對方卻一口咬定沒有項鏈。
火葬場員工私吞屍體飾品不算什麼稀罕事,隻是這條項鏈隻是普通的銀飾,不值錢。
她以此斷定是凶手拿走了項鏈,可監控沒拍到任何可疑人物,通往天台的必經監控更是隻拍到了搭檔一人。
快半個月了,她不斷勸自己,這世道死人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沒什麼奇怪的,要放平常心,想開點……
但一切偽裝都在看到搭檔項鏈的這一刻轟然崩塌。
桑覺說:“節哀。”
雖然沒有意義,但人類總會在有人去世後,對其親屬說這句場麵話。
詩薇將項鏈戴在脖子上,壓著情緒道:“你先回去吧,一個紙箱子你應該拿得動,坐34-2號軌車可以直達遺物管理倉庫——你還記得過來的路吧?”
“記得。”桑覺問,“你要去哪裡?”
詩薇走得又急又快,門一摔就下了樓梯:“我搭檔的項鏈出現在這,巴比和他的死一定有關係,我要去地下拳場看看。”
一個明顯靠打黑拳為生的低級畸變者,沒道理大費周章潛入監管局殺死一個普通監管者。
詩薇情緒壓抑到了極點,從前相處的點點滴滴走馬觀花似的浮現在腦海裡。
桑覺跟在她後麵:“你知道地下拳場在哪裡嗎?”
詩薇深吸一口氣:“不知道具體位置,但應該就在附近。”
地下拳場是一個特殊的地方。
如今的人們都有很大的生存壓力,又沒有太多活動可以豐富匱乏的精神世界,打拳便成了發泄壓抑情緒的一種手段,安全區高層也一直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打拳成了城內僅存的暴力娛樂。
桑覺說:“我知道在哪。”
詩薇一愣:“你怎麼知道?”
桑覺沒有回答。
他是來的路上聽見的,於某個巷子轉彎時,不經意間聽到一些嘈雜的喝彩,還有拳拳到肉的碰撞聲。
這和他降落第一天,被綁到城市廢墟下水道的那個擂台氣氛很像,應該就是地下拳場了。
他帶著詩薇來到那處巷子:“入口應該在附近。”
其實他已經分辨出聲音的來源了,入口就在他們腳下——旁邊一排往下層的樓梯,樓梯後應該是中空的,很可能還有一層下去內部的樓梯。
但他不能表現得太明顯,會惹人懷疑。
以前他就是從不掩飾,才總被己己懷疑。
不過詩薇很聰明,沒一會兒就發現了入口,她拉開被雜物堆砌的地窖門,回首勸道:“下麵很危險,你還是回去吧。”
桑覺認真道:“沒有我,你更危險。”
“……”
地下通道很黑,但嘈雜的聲音越來越明顯。
桑覺揉揉耳朵,問:“怎麼找線索呢?一個人都不認識。”
詩薇聲音聽起來還算冷靜:“監管中心顯示巴比於三天前意外猝死——我搭檔十多天前自殺,拿著我搭檔項鏈的巴比沒捱過一星期就掛了,不覺得太巧合了嗎?”
“我要去確認一下,巴比是不是死在了擂台上。”
因打拳死在擂台上的人不算少,這個死因上不得台麵,便經常以‘猝死’通報。
黑暗裡,桑覺敏銳地嗅到側麵有抹氣息。
“滋啦”一聲,詩薇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到砰得一聲,桑覺將那個壯碩的男人空摔在地,隨後搶過電擊棒,對著男人的脖子來了一下。
男人抽搐了一陣,不動了。
詩薇意外於桑覺的反應能力,鬆了口氣:“他應該是給拳場通風報信的保安,防止監管者缺業績了突然來搞他們,不過通常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
兩人一路往前走,擂台並不止一個,地下通道朝著四個方向散開,遲疑過後,他們選擇了最左邊那條。
慢慢的,震耳欲聾的喝彩聲響在耳邊,五彩斑斕的霓虹燈於黑暗中閃爍跳舞,視野逐漸開闊,密密麻麻的人頭映入眼簾。
通道口有保安,對方剛發現
他們,就被桑覺一棒電上了腰子。
保安僵直倒地,所有人都被擂台上的拳手吸引,沒人注意。
電擊棒真好用。
可以留著對付己己——等他要回母星的時候。
擂台是六邊形的,被鐵絲網圍了起來,兩位拳手這會兒正打得熱烈,全是腱子肉的大.腿分彆絞著對方的腦袋,胳膊肘瘋狂抨擊其頭部,殘忍又暴力。
其中一位逐漸失去力氣,腿部的力道微鬆。
“快起來!!”
“廢物!反抗啊!!”
“媽的,彆又讓我輸了這場!我可是把全部身家都投了進去!”
“混賬!”
桑覺混在人群裡,小聲問:“用腿絞對方的頭,不會被碰到蛋嗎?”
詩薇被逗笑了,壓抑的心情鬆了些:“確實有人打著打著就硬了,對方要是直男,就會覺得侮辱反擊得更凶,對方要是彎的,嘖……那拳賽就會逐漸變味。”
但這次台上的兩位顯然是直男,隨著體力流逝,勝負逐漸明了。
桑覺說:“刀疤臉要贏了。”
——周圍的觀眾就是這麼稱呼他的。
詩薇聽著周圍的議論,眸色微動:“刀疤臉好像是擂台常駐選手,等會兒他下台了我們堵住他,隻要問問巴比是怎麼死的就行。”
主持人舉起勝利者的手臂:“本場的勝利者——刀疤!!”
鼓掌喝彩,口哨怒罵聲全都交疊在一起,耳際嗡嗡一片。
刀疤啐掉嘴角的血,揚著勝利者的得意笑容走下台,揚了幾下拳頭:“必勝!”
“必勝!!!”
“彆他.媽必勝了快跑!監管者來了!!!!”
一道格格不入的咆哮炸響在眾人耳邊,所有人都是一愣,還沒反應過來,周圍的彩燈突然熄滅,整個擂台都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他們頓時像無頭蒼蠅一樣抱頭亂竄,亂成一團,怒罵與踩踏帶來的驚叫連綿不絕。
桑覺眨巴了眼……他和詩薇暴露了嗎?
好像哪裡不對勁。
直到他嗅到了一抹熟悉的氣味。
糟糕。
桑覺拔腿就想跑,卻被人悄無聲息地敲上手銬,捏住下巴。
昏暗的彩燈又亮了。
拳手,觀眾沒一個逃脫的,被監管者們團團圍住。
“在座各位因違反了《監管法典》第五十七條聚眾賭拳罪被逮捕,將在不日送上監管法庭。”
親自拷住桑覺的霍延己語氣淡淡,明明是在對其他人說話,卻一直看著桑覺:“保留諸位上訴的權利。”
桑覺小聲辯解:“我們沒有賭拳,也沒有參與打拳……”
霍延己淡道:“我知道。”
所以他並沒有逮捕旁邊的詩薇。
詩薇乾笑了聲:“長官,我們是發現了一些不對勁的事才過來的。”
她暗罵倒黴,霍延己不會是特意來抓小情.人回家的吧?可他們也剛到十分鐘啊,霍延己的速度是不是太快了點?
桑覺眨了下眼:“那你為什麼銬我?”
霍延己反問:“你為什麼要跑?”
桑覺:“……”
他暗自想:因為我今天不小心拆家,劃壞了你的沙發,下意識就想跑了。
霍延己勾了下唇:“你犯法了。”
桑覺疑惑:“什麼法?”
“——我的私人法。”霍延己將手銬圈壓到最小,慢條斯理道,“我是不是說過,不可以亂跑,危險的地方彆去?”
桑覺:“是……”
霍延己繼續道:“早上出門的時候,我是不是也說過創可貼是懲罰,不許揭?”
桑覺
:“是……”
霍延己問:“創可貼呢?”
“……”
桑覺摸摸腦門。
變成惡龍吃寶石的時候太開心,忘了揭,不知道崩哪去了。
霍延己淡問:“所以,你犯法了嗎?”
桑覺:“好像,犯了?”
好像哪裡不對勁,但又說不出哪裡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