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覺說完又覺得理由不夠充分:“因為你現在的第一要務就是休息,科林找到人一定會主動報告。”
霍延己:“桑覺——”
桑覺臉頰微微鼓起:“你剛剛還發誓說會愛惜生命,你在審訊室待了一周每天都隻能托著下顎淺睡!”
霍延己眉頭微挑:“你怎麼知道?”
桑覺底氣不足道:“猜的。”
霍延己倒不是非去監管中心不可,淡淡道:“那就不去了。”
桑覺滿意了:“回家洗澡,睡覺。”
大雨中,一高一矮的兩道聲音依傘而立,慢悠悠地朝前晃著,仿佛與周圍的嘈雜紛亂隔絕開來,自成一方小世界。
左邊身著軍裝的頎長身影突然蹲下,給旁邊白皙漂亮的少年挽起微濕的褲腳。
“好好走路,彆踢腿。”霍延己起身道。
“哦。”桑覺主要是不喜歡濕漉漉的褲腰,有種衣服要逃跑的感覺。
“其它安全區的天氣也這麼壞嗎?”
霍延己道:“主城的天氣環境在所有安全區裡排前三。”
桑覺問:“負麵?”
霍延己回答:“正麵。”
“……”
桑覺才來一個多月,就經曆三四場雷暴雨了,次次都很激烈。
沒造成太大危害是因為主城周圍的前哨站設有引雷塔,否則每次雷暴雨,城內都得多上不少冤魂。
就這樣的環境,竟然能排上正麵前三名。
小惡龍的話題總是變得很快:“封城的話,那些畸變者士兵會配合嗎?”
霍延己道:“會的。”
桑覺眨了下眼:“為什麼呢?”
霍延己淡淡道:“對有一部分人來說,責任與信仰是刻進骨子裡的東西,再怎樣憤怒,身體都會在第一時間順從本能。”
桑覺唔了聲,不是很能
理解。
如果有人編了這麼一個大謊傷害他,他一定不會原諒的,就像他一直沒有原諒米莉博士。
桑覺很苦惱:“你為什麼要長這麼高?”
霍延己幾乎跟不上話題跳脫的速度:“有什麼問題?”
桑覺道:“這樣我們走在一起都不匹配,你應該矮一點。”
霍延己淡淡道:“你長高還有可能,但我變矮恐怕不行。”
桑覺問:“怎麼樣才能長高呢?”
他的人形是依靠幼時那個嬰兒的基因成長的,對方可能沒有高個基因。
霍延己看了他一眼:“朋友並不需要身高匹配。”
桑覺問:“那什麼關係需要?”
“配偶。”霍延己道,“但對於足夠相愛的人,也不是那麼重要。”
“比如薄青與霍將眠嗎?”
霍延己微微一頓,回答:“他們那時候差不多高。”
桑覺噢了聲:“我可以問問嗎?”
霍延己知道他要問什麼,並沒有回避:“造成‘全民審判’局麵的因素很多,但起因隻有兩個。”
第一,霍將眠想要公開《黎明》計劃,議庭預備拿薄青脅迫他。
第二,為了將來能夠輕鬆了結畸變者這個群體,他們不可以與普通人過於融洽,他們必須是被孤立的。
最重要的,一旦有哪怕一對畸變者與普通人的異性伴侶出現,那麼畸變者無法孕育後代的謊言就會不攻自破。
他們需要一個‘典範’,足夠威懾所有人。
霍將眠作為霍楓的後代,薄青是新一代最優秀的監管官,甚至被譽為最有可能繼任的最高執行官。
他們正是最好的反麵教材。
於是最高議庭玩弄了所有人,輕輕一揮手就帶起節奏,他們操控著居民的思想——
身為霍楓戰神的後代,霍將眠怎麼可以公然違背秩序,與一個普通人甚至是監管者在一起呢?
經過渲染、遊說,分化畸變者與普通人的關係,議庭輕而易舉吊起了居民的憤怒,讓他們陷入了瘋狂而極端的情緒中。
這就是一場暴|徒們的狂歡。
民眾都是潛在的暴|徒,他們天生愚昧。自以為站在道德製高點,揚起正義的刀子,狠狠紮進高台上的‘罪民’。
最後,‘罪民’薄青被放逐。
民眾病態的審判欲.望滿足了,上位者“殺雞儆猴”的目的達到了。
而後每一個試圖與畸變者在一起的普通人、或每一個試圖與普通人在一起的畸變者都會想到那一年的審判——
連霍將眠和薄青這樣身份的人都不能免於責罰,他們有什麼資本違背規則?
有時候,上位者也並沒有下位者想象的那麼聰明,他們一樣愚昧、衝動,使著一些每個人都會的小伎倆,就可以把民眾耍得團團轉,操控他們的思想。
人性本惰,不願獨立思考。
桑覺想了想,道:“所以,當初薄青會不小心闖入總督的地盤,是因為議庭的人在追殺他嗎?”
霍延己淡道:“準確來說,是暗中追捕。”
議庭需要薄青活著,用來製衡霍將眠。
但薄青寧死也不想成為霍將眠的弱點,他一頭紮進孢子區時,大抵是抱了必死的決心。
但沒想到孢子區裡麵自有一方天地,本以為是世外桃源,不曾想隻是踏入了另一個深淵。
桑覺猶豫地問:“你為什麼沒有成為畸變者?”
按照前不久霍延己在會議上說的那番話,他應該會更願意成為一個畸變者才對。
霍延己撐著傘,雨水並沒有擾亂他肅穆冷冽的氣質,隻是提及往事時,眸色晦暗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