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是?”
鄒恒恭敬行禮:“在下大理寺錄事鄒恒,見過奇山公主。”
景染微微點頭,目光中帶著一絲探究:“鄒恒……”她輕聲重複著這個名字,然後露出一抹溫和的微笑:“恕本宮冒昧,不知鄒錄事與司大將軍?”
鄒恒頷首:“司大將軍乃卑職未來的婆母。”
景染微一挑眉,又上下打量一番鄒恒後,才道:“能得司大將軍青眼,想必鄒錄事一定有什麼過人之處。”
鄒恒不語。
周圍的空氣凝固了片刻。
最終,還是黎舒平打破了這份寧靜:“微臣與副使有約,恐不宜久留。”
景染回過神來,微微一笑:“那本宮就不打擾二位了。”
說完,先行一步。
目送其遠去,兩人才心照不宣的踏向偏院。
京兆府的官員仍舊在場,似要將現場翻個徹底,想要從中找到蛛絲馬跡。
此案終究歸屬於京兆府,因此黎舒平僅將供詞遞交給京兆府的官員,隻與之進行了簡短的交談。
黎舒平言道:“歲試在即,此女之舉怕是要引起軒然大波。最為痛心的莫過於弓博士,”她稍作停頓,繼而輕歎一聲:“弓郎君亦顯得心神不寧。”
副使翻閱著供詞,聽到此言,回應道:“黎寺正有所不知,簡娘子與弓郎君平日裡以師姐弟相稱,雖非血親,卻情同手足,一時難以接受,也是人之常情。”
黎舒平微微頷首,隨即帶著鄒恒離去。
歸途中,車廂內氣氛略顯壓抑,直至馬車穿過繁華市集。
鄒恒才終於打破沉默:“弓博士對簡助教稍顯嚴苛,但亦慈愛,實在難以理解她為何要如此行事。”
此事端看是為了錢,但事態演變至今,金錢似乎隻是表象,內裡究竟如何,實在是個謎。
黎舒平同樣感到困惑:“寧願以身作餌,也要敗壞弓博士的名聲。仿佛隱藏著深仇大恨。”
深仇大恨……
鄒恒愣怔片刻,突然挺直了背脊,眼神變得深邃。
黎舒平追問:“你想到了什麼?”
鄒恒道:“壬午年季秋卷七十八號,壬午科場舞弊案。”
女帝繼位二十餘載,政權初立時尚未穩固,朝中權貴多有借權謀私者。許多資質平庸的權貴女子得以通名列金榜。一時激起眾多仕女不滿,她們集結於考院,舉行示威,抗議之聲不絕於耳。幸遇良臣在朝堂背書。女帝借此機會對主考官發難,下令徹查。
這才有了壬午科場舞弊案。
而當年舞弊的手段中,就包含買題這一項。
但此案年頭已久,簡丁蘭當時也隻該是個幾歲孩童,弓如之是否牽扯此案,尚不明確。
黎舒平一聲令下,馬婦當即揚起馬鞭,短短一刻,兩女便風風火火地趕回了大理寺。
因涉案人數眾多,此案卷軸繁雜,展開後足有一丈多長。得知消息的眾人紛紛趕來,將卷軸圍得水泄不通。
顯然用不著她。於是鄒恒默默退至桌案旁躲懶,一杯茶尚未飲儘,就聽人高呼:“找到了。”
眾人紛紛湊了上去,赫然看到了弓如之的大名。
她正是那屆高中的貢士。
眾人自此腦洞大開,各種陰謀論更是脫口而出,架格庫外一時人聲鼎沸。
直至日正當中,晌午已至,可眾人的討論興致依舊高漲,沒有絲毫離去的跡象。
鄒恒隻能緊貼牆壁,遁的悄無聲息。
耳邊終於安靜下來,鄒恒長呼一口濁氣,她必須要喝完羊湯恢複一下體力,隻是抬腳剛踏出寺門,耳邊再次不得安寧。
“姐姐~”
“……”
大理寺外,司府的馬車似已等候的許久,司清嶽坐在車裡有些百無聊賴,終於瞧見了鄒恒的身影,琥珀色的瞳仁仿佛都開始熠熠生輝。
他一躍跳下馬車,闊步向鄒恒而來:“姐姐今日怎麼出來的這麼晚?不覺得餓嗎?”
鄒恒狐疑凝他:“今日?你很了解我的作息嗎?莫不是還派人盯過我?”
司清嶽:“……”
司清嶽唇瓣翕動,乾脆不予作答,並將眼睛彎成了月牙:“姐姐餓了吧?二街有家羊肉湯可有名了,我請姐姐喝好不好?”
鄒恒眸色更深,冷冷看他片刻:“你還真派人盯過我!”
司清嶽:“……”
司清嶽觀她神色,忽感不安:“姐姐生氣了嗎?”
鄒恒還不至於因此生氣,卻故做冷態,轉身就走:“彆跟著我。”
司清嶽當真止步,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鄒恒隻當甩掉了跟屁蟲,頓感心中愉悅,目標堅定的直奔二街行去。
鄒恒俸祿不高,衣飾上嫌少花心思,掙的錢大多隻乾兩件事,吃美食,去浴院。
大魚大肉雖吃不起,不過藏在京城巷子裡的小鋪,被她挖掘了徹底。
二街羊湯離大理寺稍近,因而時長關顧,白嫩的羊湯撒上一把脆綠的蔥葉,添了幾分清新的香氣,再添些胡椒粉進去,增添辛辣口感,配上細嫩而不膻的羊肉,一碗下去,疲憊頃刻驅散,留下的隻有滿足和溫暖。
鄒恒放下銅錢,心滿意足起身回程。
可當那抹欣長的身姿映入眼低,她不由頓住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