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生了又不想負責, 那這些人到底為什麼要生孩子?
看著女人的背影, 宋禹丞半低著頭, 腦袋像是要炸開了那麼疼痛。
他原本以為, 這些過去自己早就已經全都忘了。可等到真正爆發出來的時候,宋禹丞才明白, 那些過往, 他記得多麼深刻,以至於每一個細枝末節, 都生動得好似昨天。
自宋禹丞有記憶起,他的家裡永遠都是冰冷孤單的氛圍, 永無休止的吵鬨,還有那扇高到夠不到門把手的大鐵門, 以及饑餓, 寒冷,和獨自一人的恐懼。
宋禹丞的父母, 在宋禹丞有記憶以後,就幾乎沒有主動抱過他。而他們的婚姻,也像是他們對待孩子的態度那樣, 互相厭惡,名存實亡。
宋禹丞的父親,想要的是不勞而獲的成功。而宋禹丞的母親, 說白了隻想成為坐在家裡的闊太太。可想而知, 這樣的兩個人, 婚後的日子會是多麼的淒苦和荒謬。
不過好在他們都能憑借不俗的外貌, 找到合適的對象。一個入贅富婆,一個傍上大款。宋禹丞就成了沒有人要的野孩子。
宋禹丞印象最深的,是父母離婚的那天。他們的表情是那麼興奮,唇角的笑意是那麼深刻,幾乎在簽完字的瞬間,就立刻衝出家門,投奔新的生活。
而躲在角落裡,貪戀的看著他們笑容的宋禹丞,卻被他們完全遺忘了,甚至還被鎖在家裡。
那是宋禹丞第一次看到父母的笑容,可那次的笑容,帶來的卻是噩夢。
家裡除了涼水,就再也沒有其他。宋禹丞餓了整整三天,才有好心的鄰居反映過來不對勁,把門砸開,把宋禹丞救出來。
在醫院養病的三天裡,除了鄰居家好心的阿姨會來看他以外,就再也沒有彆人。而他的父母,從頭到尾都沒有出現過。宋禹丞甚至還聽到醫院和鄰居家的阿姨打電話聯係他們時,被當成騙子被他的父母謾罵指責。
“我早就再婚了,那個野孩子和我有什麼關係?”
如此熟悉的嗓音,吐出來的話語,卻像是捅進心口的利刃。哪怕是小心翼翼的喘息,都能痛徹肺腑,讓心臟變得鮮血淋漓。
最後,宋禹丞的醫藥費,是鄰居家的阿姨出的,而醫院也給予了不少減免。
而在出院回到自己空蕩蕩的家裡的瞬間,宋禹丞就立刻明白過來,他已經成為一個徹頭徹尾的孤兒,也再不用期盼什麼父母的笑容。
從今往後,他就隻有一個人。靠著自己,利用著周圍人的善意苟活下去。
不,應該說,幸好他的周圍還有善良的人。
沒有被困死在家裡,沒有因為缺少醫藥費被攆出醫院,他就已經應該感激命運。
年幼的宋禹丞狠狠地抹了一把臉,從此之後,過的再困難,臉上也隻剩下溫和的笑意。
可到了眼下,這些兒時回憶翻湧的現在,他的眼裡卻突然泛起淚意。
不知道是因為那些舊時的回憶太痛,還是因為這些和原身情況幾乎嚴絲合縫的經曆,帶來的悲哀太陰沉。宋禹丞感覺自己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而那少年和女人方才擦肩而過時的輕蔑眼神,也壓得他瀕臨崩潰。
“我以後,一定要成為一名優秀的老師。不用結婚,就領養幾個被遺棄的孩子就好。我肯定會是最溫柔的父親,給他們最優秀的生活,讓他幸福快樂的長大。不能變成優秀的人,也不要緊,隻要健康,是個好人,就可以了。”
冥冥之中,有熟悉的嗓音這麼念叨著,宋禹丞仔細聆聽,發現那說話的分明是他自己。與此同時,一種莫名的恐慌和絕望像是細密的蛛網,將他一點一點束縛。而最讓他慌張的,還是宋禹丞陡然發現,他在現實世界裡的記憶,竟然變得模糊起來。
他竟然有種莫名的感覺,仿佛自己成為律師,都是偽裝後的假象,那些記憶,根本就都是假的。真正的他,在二十二歲大學畢業那一天,就已經死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宋禹丞的思緒亂成一片。那些關於過去的糾葛太多也太複雜,幾乎在頃刻間就能把他逼瘋。
“大人?!”係統察覺出宋禹丞的靈魂極其不穩,頓時緊張了起來。生怕宋禹丞再出問題。
可這一次,危機結束的卻遠比它想象的還要更快。
“哥哥,我來接你啦!”一聲甜蜜蜜的小奶音強行將宋禹丞混亂的思緒打斷,緊接著,漂亮的團子就這麼跑上來,親昵的撲住了他的腿。
而後,一個熟悉卻又溫暖的懷抱從後麵把他整個人抱在懷裡,恰到好處的化解了心裡的淒寒。
“一洋,臉色這麼難看,是中暑了嗎?要不要緊?”低沉好聽的男聲在宋禹丞的耳側想起,裡麵的關切,就像是春風,把宋禹丞瞬間從痛苦的回憶中拉出,讓他不要在繼續沉溺黑暗。
宋禹丞有點迷茫的低下頭,先是看了看抱著自己大腿的團子,又轉頭看了看簡錚聿。一大一小,兩張格外相似的臉上,都寫滿了擔憂和關切。兩雙同樣漂亮迷人的眼睛裡,也都隻倒映著他的模樣。
所有的負麵情緒,瞬間消失殆儘。而緊接著,簡錚聿鄭重的承諾,也讓宋禹丞無處安放的心,找到了歸處。
“禹丞,彆害怕,我一直陪著你呢!”
是啊!不管自己到了那裡,是什麼身份,什麼樣的麵孔。簡錚聿都一直陪著自己呢!
所以,他其實早就不是獨自一人。那些人不喜歡他,又能如何?生而不養,根本不配為父母。那他又何必為了這種人來懲罰自己?
他已經有了屬於自己的家,有了自己的愛人。至於彆人的事情,從今以後,都和他無關。
一直以來,壓在他心頭的心結,終於徹底解開。而之前那些因為過於和原身共情而被影響的性格,也漸漸解放出來。就連對自己在現實世界裡,到底是不是律師這件事,宋禹丞都已經不以為然。
他穿過太多的世界,有過太多的身份。真的或者假的又能如何?他在這個世界是陸一洋,上個世界是喻祈年,上上個世界是謝千沉。但是在簡錚聿麵前,他始終都隻是宋禹丞。
緩緩勾起唇,宋禹丞這一瞬間的笑容,不再是陸一洋有些平凡的模樣。那種獨屬於他原本靈魂的溫潤優雅。哪怕是在陸一洋這樣平淡的外表前提下,那種發自靈魂的獨特的氣質,也根本無法被遮擋。
“哥哥好漂亮!”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宋禹丞,還抱著宋禹丞大腿的奶團子整個人都懵住了。
可簡錚聿卻悄悄拉住宋禹丞的手,並且用身體擋住了其他人的視線。
“不要在外麵這麼笑……”簡錚聿下意識的說道,然而看似很不講理的要求,配上彆扭的眼神,卻明顯在暗示一個事實。
簡錚聿醋了。
宋禹丞見狀,忍不住笑得更厲害。直到簡錚聿快要忍無可忍的時候,才悄悄在他耳邊留下承諾:“那以後隻和你這麼笑好嗎?”
本,本來也是隻跟我才這麼笑的。
這個念頭在簡錚聿的心裡轉了兩轉,但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來。可拉著宋禹丞的手,卻又緊了緊。
知道他多半是不好意思了,宋禹丞也不在逗他,隨後把團子抱在懷裡,三人一起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他覺得現在的自己,才是最強大的。因為真正有了掛念,就不會被任何事情所打到。
“真好【已然哭成傻逼】”係統幾乎是哽咽著說出這兩個字。
而宋禹丞也同樣明白他的心情,溫柔的安撫它,“彆哭,以後都沒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