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也沒關係,就陪這屠戶上路好了!”
“彆殺我!彆殺我!我們家窮,什麼都沒有!那女郎有錢!對,她是從宮裡逃出來的,身上肯定帶了不少錢財,我買肉的錢都是她給的!”
在鄭大理智回籠之前,許多話已經下意識從他嘴裡冒出來。
直到他聽見——
“那就帶路,去你們家。”
鄭大如夢初醒,好像第一次聽懂人話。
一把帶著血腥氣的刀架上他的脖子。
“把那個宮女找出來,就饒你一命!”
……
謝長安對叛軍入城後會大亂早有預料,但她沒有想到會亂成這樣。
她預估了人心,卻高估了人性。
她帶著小鄭逃出宮城,認為叛軍肯定當先衝宮城而去,再不濟也不會搶到貧民屋舍來,他們還有時間能走。
但叛軍的速度比想象中更快,也早就習慣用屠刀來索取一切。
不過幾個時辰,太極宮、大明宮、興慶宮就被搜刮一空,貪得無厭的叛軍四處出動,燒殺搶掠。
先是王公貴族的宅子,然後是道觀寺廟,最後是普通百姓。
從有錢的,到沒錢的,所到之處,如梳如篦。
再窮,也逃不過。
鄭家老小聽見外麵動靜,嚇得緊閉大門躲在家中抱作一團。
謝長安倒是想出門去看看,但小鄭緊緊抓著她的胳膊,讓她不忍離開。
就在這時,鄭大回來了。
他麵色慘白,失魂落魄,兩手空空。
鄭大妻子正擔心丈夫安危,就從門縫裡窺見他歸來,大喜之下連忙開門。
“當家的!”
這一開門,她才發現鄭大身後不遠處跟著一隊士兵。
後者上上下下打量她,不懷好意的目光讓鄭妻瞬間一驚。
“她就是你說的宮女?”
“不不不,她不是,她是小人妻子!”鄭大忙道。
叛軍聽而不聞,獰笑道:“我看倒也有幾分姿色,既然來也來了,不如就一起吧!”
說罷上前來抓鄭大妻子。
鄭大想阻攔,馬上被一腳踢開。
“饒你一條狗命,還不快滾!”
“官爺饒命,官爺饒命,她不是你們要找的人,她剛生了孩子啊!”鄭大苦苦哀求,驚恐交加。
“生了孩子不是更好,我們還沒玩過哺乳的婦人呢!”
那些人笑得更放肆了。
鄭妻轉身想往屋裡跑,隨即被一前一後堵住去路,腰也被橫手摟起。
“放開我!放開我!”
鄭大這才明白,自己把這些人帶回來,並未逃過一劫,反而是將自己家人也推入了深淵。
妻子尖叫喝罵,被掌摑幾下,摔在地上,很快沒了掙紮的力氣,前襟衣裳也被撕扯開——
壓在她身上的士兵突然慘叫一聲,往前倒伏!
其餘叛軍聞聲回頭,紛紛提刀砍向來人!
一名青衣少女提著半長不短的橫刀,立在門口,避開剛猛刀風,麵對幾人襲擊,不閃不避,兀自迎了上去。
這些叛軍都是身上背人命的,身手殺意比幾個潑皮強去百倍,更有幾人中的小頭目,顯然是個練家子,見幾個同伴都不是謝長安對手,當即提刀橫掃,直取對方人頭!
他這把刀曾在戰場殺過不少敵人,又有內力加持,這一去必然頭顱飛起,斷無生機,謝長安手中那把橫刀再是利刃,麵對這百十斤的長柄金刀也抵擋不住,就算腦袋還在,手腕也要被震碎——
叛軍小頭目的表情凝住了,從殘忍變為難以置信!
那把細長橫刀,那隻柔弱不堪的手腕,竟還能抵住他的長刀,兵器相接的錚然聲響起,少女借力飛旋,腳尖朝他踢來!
小頭目硬生生受下,隻覺肋骨劇痛,噴出一口血,不得不連續後退,被同伴攙扶住。
“快去喊人,這裡有硬茬子!”
其實也無須他喊,現在城中四處都是叛軍,這裡的動靜很快引來更多人,他們又喊來自己的同伴,院子連同附近民居,裡裡外外都被叛軍圍住。
謝長安可以打退第一撥,第二撥,卻沒有無窮無儘的精力,更無法護住鄭家所有人。
叛軍抓住鄭家婦孺,哀嚎求饒聲在她耳邊響起,謝長安稍有分心,手臂便被劃了一道,血很快浸潤青衣,順著垂下的手背流到地上。
她本可一走了之,但餘光瞥見小鄭和哀哀哭泣的一眾婦孺。
謝長安沒動。
“沒想到天子都跑了,城中還有這等人物在。”
一人聲音從外麵響起,叛軍自然而然分道為其讓路。
謝長安看著一名俊雅文士越眾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