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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腦袋難得懵了一下,心說難道祝玄光在誆人。
不染凡塵高高在上的神仙居然也會說謊?
張繁弱興致勃勃給沒見過世麵的未來師妹打開眼界。
“走,我帶你去瞧瞧!”
一路上張繁弱還給她講起噬神鏡。
“你手裡頭這鏡子來曆不得了,是春秋時許國一名國君偶然從江河裡撈著,後來輾轉落入修仙之人手中。曆經的幾任主人,像蘇有法真人,沈六知真人,都是已經得道飛升的大能,此鏡據說能回溯過去將來,有洗練人心,通天徹地之能。”
見謝長安一臉驚愕,他攤了攤手。
“是不是覺得這麼厲害的鏡子,落在你手裡不可思議?其實這些傳說的作用我也從未見過,它在赤霜山就是一麵普普通通的鏡子,頂多有些靈力罷了。祝師叔說鏡子以前被人在天劫下用過幾回,靈力耗儘,已然腐朽,就算沒有你這一出,約莫再過個幾十年,也會碎掉。”
他帶著謝長安步入一間山間小院,這裡人忽然多了許多,進進出出,有認識張繁弱的停下來行禮打個招呼,卻都來去匆匆,手上懷裡大多抱著物件,滿懷心事。
“喏,這兒就是煉丹池了。”
所謂的煉丹池,不是謝長安想象中放在煉丹爐裡的小水盆。
它的的確確是個好幾丈大的不規則池子,四周堆砌石頭林木,若非池水血紅,怕是要誤以為是哪家王侯的園林。
池邊三三兩兩圍了些人。
有的正蹲在池邊,伸長脖子往池裡瞅,有的捧著手裡的物件念念有詞,而後打開匣子把東西扔進池子裡。
謝長安:?
“張師兄,我看這煉丹池,好像不止是煉丹吧,怎麼連匕首都往裡頭扔?”
張繁弱笑道:“說是煉丹池,其實萬物皆可煉,這煉丹池神奇就神奇在這裡,據說是當年祖師爺隨身血玉所化,彆的宗門可沒有咱們這一方妙物。”
謝長安:“妙在何處?”
張繁弱:“此池能將舊物煉新,化腐朽為神奇,曾經有人扔了一把無用的腐朽長劍進去,最後卻出了世間罕有的神器‘昭皇’。”
謝長安:“所以大家都抱著有棗沒棗打一杆子的心思,有事沒事往裡頭扔東西?”
張繁弱點頭。
謝長安嘴角一抽,不知道說什麼好。
張繁弱:“你也彆以為他們是亂扔,想要這池子有感應,得以精血氣咒附於物件上,再投進去,若是沒有好東西出來,自己會耗費精氣神不說,那東西也在裡頭被池水煉化消亡了,再也找不到。”
他剛說到這裡,謝長安就看見有個人捧著一枚丹藥,小心翼翼跪在池邊,嘴裡念念有詞,捏手掐訣,丹藥上似有金光閃過,對方一臉虔誠神聖,放生似的,將丹藥慢慢放進池裡。
須臾。
片刻。
過了好一會兒。
起碼有半炷香了。
他麵前的池水毫無反應。
那人從滿懷期待到麵容扭曲,再到嚎啕大哭捶胸頓足。
“這是我整整煉了三年的保元丹啊!天殺的煉丹池,把保元丹還我!”
謝長安:……
張繁弱有點幸災樂禍:“真當煉丹池是那麼好出貨的嗎!人間名匠煉的寶劍扔進去都不帶響的,方真人煉了十年的金丹一樣有去無回,就你小子胡亂煉三年的丹藥,還敢來這裡賭運氣?!”
謝長安了然:“張師兄也在這裡扔過人間名匠煉的寶劍吧?”
張繁弱:“煉!煉!修煉的事兒,怎麼能叫扔呢?但凡真能出把名器法寶,又或者幫助修煉的丹藥,也不虧了!我當時剛下山,看見一把好劍,名曰春生,見獵心喜就買下了。”
謝長安很驚訝:“難道是周文王的佩劍之一的春生劍?”
“要不說跟有見識的人交談就是省事呢!”張繁弱歎了口氣,“但也沒用,那春生劍入了這煉丹池,一樣有進無出,我為了那把劍,花了許多錢,費了許多周折才帶回來的。我師尊見了那劍,就說是凡物,我還不信,結果真白忙一趟,彆提讓人多生氣了!”
他早就看見謝長安身後的橫刀,有點手癢。
“你背的是一把刀吧,要我看不如也給煉了,咱們赤霜山是劍修門派,往後你肯定要練劍的,留著它也無用!”
謝長安有點猶豫,但還是解下橫刀。
她與這把刀本無瓜葛,還是收拾那幫潑皮才得到的。
它是皇帝珍藏宮中的無數名刀之一,是天子用來炫耀大唐富有四海的點綴之一。
然而天子早已不見蹤影,長安城被無數黔首鮮血澆灌,被如狼似虎的叛軍一遍又一遍搜刮殺戮,這些點綴救不了大唐,再多的名劍名刀,也無法挽回那些死不瞑目的性命。
刀曰留天,卻無力回天。
張繁弱不知道她心中所想,見她意動,越發來勁,還詳細指點。
“你用刀劃破手指,讓血在刀身凹槽上流過,將刀放入池子的時候冥想你希望它煉出的樣子,來,我把口訣背給你,很簡單的!”
這把陪伴謝長安出生入死,殺了不少叛軍的橫刀,應該有它自己的歸處,也許這天下第一大宗的煉丹池,就是它最好的長眠之地。
謝長安如是想道,雖然依言入血念訣,卻沒有像張繁弱所說的冥想願望,她默默將橫刀沉入血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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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鞘的刀沒頂,彆說金光了,連一點水花都沒有,就此完結了它所有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