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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長安終於找到一株靈蒲草。
這地方冰天雪地,靈蒲草又是同樣差不多的雪白,光憑肉眼極難辨識,她隻能依靠靈覺搜索,為了不放過任何可能生長的地界,方寸都不敢掠過,是以速度緩慢。
也不知過了多久,才終於在冰川縫隙裡找到一株,幼苗嬌嫩,顫顫巍巍,直接就被她摘下。
謝長安顧不上多作停留,轉身就朝來時方向禦劍飛去。
靈蒲草拔除生地之後不耐久留,必須儘快使用,否則至多一刻鐘就會枯萎。
她總覺祝玄光如今情狀容易出事,直至遙遙看見縹緲人影方才心頭微定。
“師尊!”她喊了一聲。
祝玄光正背對著她盤腿打坐,聽見她的聲音便微微一動,轉過頭來。
“您沒事吧?”謝長安一身零落風雪,她已沒有浪費多餘靈力去驅散。“我尋了半天才尋到一株靈蒲草,先試試,若有用,我再去多尋一些!”
祝玄光莞爾:“你現在倒會用敬稱了,之前久彆重逢,見了我時像要欺師滅祖。”
謝長安原先還疑心自己不在他會被魔主所趁,見對方還能提起從前之事,不由暗鬆口氣。
“這不是您走太久,我差點忘了還有您這麼個師父麼,現在處久了自然就回想起來了。”
她隨口敷衍,將靈蒲草拿出來,碾磨成碎,讓祝玄光吃下,又以靈力助他運氣,令藥效快速流向身體各處,縮短起效時間。
“現在我說一句你頂一句,倒渾然不是剛見麵時那戰戰兢兢生怕我皺眉的小宮女了。”祝玄光悠然道,他掐訣閉眼,倒還有餘裕跟徒弟鬥鬥嘴。“想當年我指東你不敢往西,讓你拿著噬神鏡待在峰頂領悟,你便真的老老實實待在上麵一動不敢動,如今是長進了。”
謝長安也笑:“原先是又敬又怕的,可後來知道你種白菜不假人手之後就不怕了。”
祝玄光:“這與白菜何乾?”
謝長安:“一個連幾棵白菜都舍不得放下的人,又怎會視弟子和其他人如草芥?不過是外冷內熱,嘴硬心軟罷了。”
祝玄光哼笑:“好大膽子,越發沒大沒小了。”
謝長安還欲說什麼,卻忽然麵色微驚。
方才祝玄光這幾句話,的確讓她放下極大的戒心,也就沒有注意對方到底是否將靈蒲草藥效轉化,此時她心神微動,伸出靈覺探查,卻如孤舟陡然撞上海嘯,鋪天蓋地的魔氣混雜在靈力之後朝她反噬而來!
謝長安欲鬆手退開,卻已經晚了,祝玄光不知何時回過身,牢牢抓住她的手腕,臉上露出意味深長的詭笑。
“你既如此孝順,就將修為一並送與為師吧!”
魔主竟已侵蝕祝玄光的神智,連記憶都融為一體了?!
謝長安駭然,留天劍隨著心念一動迅疾斬向對方!
她知道此時對方已是披著祝玄光皮囊的魔物,容不得半分留情,這一劍自然也用儘全力,幾乎將靈力傾注其上,魔主似沒想到她如此果決,果然沒有正麵硬扛,選擇閃身後撤。
謝長安哪裡會放過這個機會,當下不退反進,又是三道劍光斜斬而去,人跟著躍起,另外一手則召出昭皇劍,劍如有神,虹貫而去,直指對手眉心!
魔主輕笑一聲:“徒兒怎麼能弑師,好教為師難過!”
他手中光芒炫目,仿佛星團在握,四方星宿在其中緩緩流轉,風雨晦明,俯仰百變。
謝長安隻望了一眼,便難以自持被吸引住心神。
她很難說明白對方手中那個星團是什麼,卻有種天地萬象彙聚一體的震撼,令人既震撼又心生畏懼。
對方像是要用這個星團召出什麼了不得的東西,卻遲遲未動,身體微有異常,立馬就被一直盯著他的謝長安發現了。
占據了祝玄光軀殼的魔主似乎有所動搖。
謝長安望過去,對方雙目也正注視著她。
那另一隻還未變紅的眼睛裡,仿佛要傳達某種訊息。
謝長安心頭一跳,祝玄光還未被完全奪舍?
祝玄光讓她動手,就在此刻。
墨如點漆的眼睛流露出隱忍的痛苦,他在說自己堅持不了多久了。
於是謝長安動手了。
留天劍與昭皇劍光芒大漲,雙劍化千,銀毫千針傾蓋而下。
魔主猛地抬頭!
這些劍光在他眼中來勢極慢,他振袖抬手,劍光遇挫消亡,紛紛被擋在罡氣之外,但魔主並沒有誌得意滿的表情,反而緩緩皺起眉頭。
因為他發現謝長安在自己視線裡消失了。
若有似無的靈氣縈繞周身,在劍光中微乎其微,不值一提,但他卻尋不見線頭。
謝長安必是利用了什麼法寶藏匿在近前某處,打算伺機出手。
魔主嘴角噙住一抹冷笑:“你這師尊的命魂還未完全消失呢,我留了他一線生機,你既如此看重他,不如就用自己的修為來換如何?我可以放他性命,你們從此便可自由了。”
沒有人回應。
但他知道謝長安一定是能聽見的。
“這些年他與我周旋,受了許多苦,卻一直惦記著你,還曾趁我神識沉睡之時偷偷回赤霜山看你們,這一腔真心難不成換不來你的留情嗎?你一身修為俱是他所教導,如今有機會救他一命,卻舍不得了嗎?”
字字句
句,無非撥動人心,尋找破綻。
但謝長安真就氣息隱匿,半分不露,像完全消失了一樣。
魔主幾乎懷疑她借機遁走了。
他眯起眼睛,手掌一張一收,將疾風驟雨的劍光悉數斂入袍袖。
四下白茫茫一片,除了冰川之外就是狂風冰雪。
忽然——
他的手指勾動一下,四周氣息凝滯,暴雪凝結為冰刃刺向他右後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