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長安:……她完全沒看出哪裡兩全其美了啊?
地挖也挖了,樹種也種了,罵也無用,她忍氣吞聲去給荔枝和銀杏澆水。
這銀杏的確與凡間不大一樣。
雖則還是小樹模樣,但葉子被陽光一照,隱隱泛著銀光,她近前端詳,發現葉脈好似銀線鉤織,隻不知滿樹銀光金燦是何等景象。
“如何,確實不同吧?”祝玄光很滿意。
臉還是那一張不近人情冷清孤高的臉,語氣卻是直鉤釣魚等徒弟溜須拍馬的期待。
謝長安忍不住吐槽:“你這無情道修了這麼多年隻修了一副皮相,內裡完全不是那麼回事啊!”
祝玄光看這棵初長成的銀杏樹很是滿意,負手悠悠道:“你跟了我這麼久,怎的還半通不通?大道無情,並不等於小道也無情,是人就不可能沒有喜怒哀樂,便是神仙也不可能做到,否則上古何來那麼多神仙大戰,山海崩塌的傳說?”
謝長安嗬嗬:“那我還是更喜歡剛見麵時的師尊。”
祝玄光挑眉:“你喜歡讓你害怕的?”
謝長安麵無表情:“我喜歡不氣人的。”
祝玄光忍不住笑。
不常笑的人笑起來很動人,春山可望,碧樹盛放。
“行了,這塊玉就當賠你的荔枝。”
雪白絲絛垂落眼前,上麵連著塊白玉,隻有荔枝大小,也無雕刻修飾。
謝長安入手覺溫潤生暖,就知道這不是尋常裝點衣飾的玉。
“是法寶?”
祝玄光道:“不算法寶,叫神光定心玉,放血認魂,常佩能安神,比凡玉好些。”
半片荔枝地換一塊玉佩,她收得心安理得。
水澆好,靈氣也灌輸過去,她認認真真做完,祝玄光就袖著手在旁邊看弟子服其勞,然後聽見她說道:
“掌教師伯說,三日後渡劫他要在場,我也去吧,雖然修為不足,但說不定也能儘些力。”
論理,祝玄光應該拒絕,因為重明峰的傳承隻有他們師徒二人,同意誰在場也不能同意謝長安。
但兩人四目相對,他從對方眼中看見不容拒絕。
祝玄光靜默片刻,回道:“好。”
……
三日轉瞬即逝。
祝玄光渡劫的事情沒有對外公布,但赤霜山弟子是知情的,此事也不可能瞞著,涉雲真人將三峰所有弟子都撤到天意峰,又讓方清瀾坐鎮宗門,他自己則留在宸華峰下,親自為祝玄光護法。
“你來了。”祝玄光道。
二人站在宸華峰頂,回身遙遙望著赤霜山其它山峰。
那裡是赤霜山曆代門人建設起來的宮觀,高低矗立,隱於煙霧之中,流水繞石,秀木峻茂,也是他們修仙入道的安身立命之處。
“我來了,昭皇劍也來了。”
涉雲真人挑了挑眉,拍拍自己的長劍。
昭皇劍不是涉雲的本命劍,但作為宗主,此劍隻有他能用。
也因此,一直有種傳聞,據說昭皇劍不僅代表宗主威權,更集合赤霜山氣運所在,是本門鎮山之寶。
這把古樸無華的長劍此刻很低調被掛在涉雲真人身上,乍看甚至與尋常木劍無異,沒有人會想到它是當年用了十把上古神劍才從煉丹池煉出來的神兵。
祝玄光的視線從遠山收回,落在昭皇劍上。
“你在這裡,誰來坐鎮宗門,主持大局?”
“自然是方清瀾,他前幾天就從扶廣山回來了,不是已經給你說過了,你又忘了?”
涉雲真人打量他,表情有點微妙。
“上回長安就說你差點連裴三都忘了。”
祝玄光啞然:“近來記性確實不大好。”
涉雲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搖搖頭:“算了。”
言猶未儘,也不知道是什麼算了。
但祝玄光沒有追問。
涉雲抬頭看一眼天色。
“時辰快到了吧?”
祝玄光道:“你現在走還來得及。把昭皇劍留下就行。”
兩人對視半晌,涉雲真人移開目光。
“赤霜山掌教豈能與昭皇劍分開?這輩子我是未必能等到自己劍仙境圓滿渡劫的那天,可不得好好體驗一下你的天劫。而且——”
他抬了抬下巴,示意半山腰的身影。
“你徒弟不也在嗎?”
參妙真人渡劫時,一群劍仙境高手為其護法,整座扶廣山的護山大陣為之結界,到最後也沒能讓她順利飛升。
現在祝玄光渡劫,隻有一個涉雲,一個謝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