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影舀一口湯,吹涼了慢慢品嘗,聽見旁邊有人聊起近日肉價,說肉包子都要三文錢了,從前隻要兩文,那肉餡還少了雲雲,竟也聽得津津有味,還插口道京城的肉包子如今已經漲到五文了,引來鄰桌兩人興趣,最後兩人桌變成四人桌。
三個人聊得興致高昂,最後臨彆時,那兩人隻差沒拉著李承影的手要斬雞頭燒黃紙結拜。
謝長安算是發現了,這人很愛湊熱鬨,像極了市井裡鎮日閒極無聊隻能東家長西家短的潑漢無賴和三姑六婆。
長安城雖大,畢竟李家門第擺在那裡,妨礙了李承影發揮,他出京城,才是乳燕投林,龍入大海。
他不僅愛聊天湊熱鬨,還喜歡摻和閒事,但凡是有趣一點的,他沒見過的,李承影都要上前看一看,連小孩子翻花繩都不放過。
女童原本是跟夥伴玩的,夥伴被家裡人喊回去吃飯,她一個人翻不了,就看了李承影一眼,許是見他麵善,就沒跑,但也沒主動開口喊他玩。
李承影:“你要我陪你玩嗎?”
女童脆生生問:“哥哥會嗎?”
李承影:“我還真不會這個,你教我?”
女童:“你連這個都不會,我不與你玩。”
李承影委屈道:“那你怎麼不能教我?”
女童嘻嘻笑,隻瞅著他樂,也不回答。
謝長安忽然彎腰,雙手小指交叉一勾一翻,將花繩纏在自己手上。
女童眼睛一亮,伸手又去翻。
李承影馬上就看懂了,這花繩翻來翻去也就那幾種花樣,但對小孩子而言卻是無窮樂趣。
女童很快也被喊回去吃飯,臨走還將花繩大方送給謝長安。
“姐姐明天再來玩呀!”
謝長安一笑:“我明天未必在,這花繩還給我嗎?”
女童點點頭:“給的。”
謝長安摸她圓乎乎胖嘟嘟的臉。
李承影分明看見她在對方額頭點了點,金光一閃,將一道無字符嵌入女童眉心。
這是一道無事不會觸發的符法,一旦她遇到致命傷害,還能擋下致命一擊。
當然,若是她往後餘生平安順遂,這無字符自然也就不會生效。
修士順手而為,對尋常人來說也許就是活命之恩。
但李承影這一路走來,見過的修士零零散散也有些,從未見過有人將善緣結在一個毫無用處的小孩兒身上。
他不禁笑了。
女童拋開,謝長安轉頭就看見他對著自己笑。
謝長安:“你吃了毒草?”
李承影張口就來:“姐姐容華綽約,我時時失神,情不自禁。”
謝長安麵不改色:“叫乾娘。”
李承影:……
他心裡大不孝地罵了李尚書一聲。
兩人臨走前,李尚書還特地讓謝長安隨意管教,實在不行就認個名分。
李尚書原是想著坐實了名分,也好圓了兒子的夙願,誰知謝長安說既然要管教那不如就拜個乾娘算了,李尚書沒過腦子,居然脫口而出“那也成啊”。
李承影還記得當時狐狸在旁邊囂張到震耳欲聾的笑。
他歎了口氣,甜甜道:“乾娘!”
謝長安順手把手裡的撥浪鼓和風車,連同那段花繩都塞給他。
“乖,乾娘給你的禮物,好好玩。”
李承影:“乾娘,我要吃糖葫蘆。”
謝長安:“吃多了對牙不好。”
李承影:“乾娘,我要那個布老虎!”
謝長安:……
李承影:“乾娘,我又餓了,你陪我去吃麵好不好?”
他的聲音沒有刻意壓低,旁人都被這一聲聲的乾娘震住了,對這個貌似成人又露出天真神色的年輕郎君頻頻投以注目禮,看完他又看謝長安,然後臉上露出古怪的神色。
李承影渾然不覺,還去拉她的袖子:“乾娘,你看他們在玩的,為何陀螺能被抽著轉,我也想玩!”
謝長安沉默良久,久到李承影覺得她要發火了。
她卻忽然柔聲道:“乖兒,咱們先回家,你爹在家裡呢,彆讓他久等了。”
李承影:?
他露出一派天真:“我爹是誰呀?”
謝長安慈愛:“你爹是家裡的大黃狗呀,你忘了嗎,你每天都要逮著大黃狗喊爹,乾娘攔都攔不住。”
李承影:……
他終於消停了。
直到兩人走出小城,謝長安睨他一眼。
“好玩麼?”
李承影撲哧一笑:“好玩,真好玩!”
謝長安罕見地,毫不謝長安地,翻了個白眼。